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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60)

流川素来是宁折不弯宁死不辱的性子,此刻听樱木用这样蛮横没有丝毫道理可讲的方式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圣旨,却不觉有丝毫恼怒。从来不曾如此心甘情愿服膺一个人,但此刻在他那样坚持,带着担忧含着怒火的强烈目光中,却无法提起一丝一毫反对的力量,或者,内心深处,也没有丝毫想要反抗他的意愿吧。在樱木那样执着的眸光下,流川忽然轻轻一笑,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很安心很安心地沉沉睡去。户部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的事情,马上就到上朝的时间了,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该睡的,在这个时候睡着原也不会是他流川枫会做的事。可是在眼前之人强烈的意愿下,他几乎没有反抗就臣服了。生平第一次放开责任抛开重负,这样安详地轻松地睡去。只因身旁有一个似乎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地,没有任何事做不到的人。只因他握着自己的手那样温暖且有力,所以可以很自然地放开心灵,在他炽热的目光中睡去,只要有他相伴,纵然在最深最沉的梦中也不觉孤单寂寞寒冷凄凉,纵然永不醒来,长留梦境,又有何憾。

樱木原以为流川必要恼怒挣扎,肚里早已盘算好了如何如何大义凛然地责备他说服他,谁知流川竟然乖得如此出乎意料,就这样听话地睡着了。甚至在闭目之前还给了他一个奇迹也似的笑容。

从来不觉得这只又倔又弱的狐狸有什么英俊好看的,可是刚才他苍白的脸上那一缕笑意却是真的让樱木眼看忽然间一亮,似是人世间最美丽的一切都已在淡淡的一笑间,才这样一呆,流川已然闭目睡去。看他睡容如此安详宁和,以往那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似紧皱的眉锋再也没有纠结在一起,樱木的心也很自然地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宁柔和之感。那一刻,他已忘记了一切,只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守在他身旁。

洋平一直默然看着二人之间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看着向来与人保持距离,周身总散发着无形冷意的流川那样没有丝毫防范抗拒地安然睡去,看着向来粗豪,喜欢大声说高声笑的樱木连呼息也不敢放重一点,就那样用最柔和的目光静静凝视着流川的睡容。

洋平没有丝毫因自己被忽视而恼怒,反而一颗心也无由地因寝宫中这种奇特而温柔的气氛而柔和了起来,却又无端地沉重。

五更鼓响,侍候上朝的太监们已来到外面准备为皇上更衣摆驾。

洋平看看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的樱木,便走了出来,轻声嘱咐,皇上昨夜陪太后饮酒,酒力未醒,罢朝一日。

太监们都懂事地没有多问,一起应声退了下去。

洋平再回头看那为国操劳至身心俱疲,此刻却睡得无比安心的流川还有那整个身心都放在流川身上,全不觉身外之事的樱木,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样美好和谐的景象令人不忍打破,但自己纵能助他们拖得了一日,明日又如何呢?

就象这大婚立后之事,纵是能拖一年,但一年的时光,又何尝不是转瞬即过。

流川一心许国,不虑私意,樱木心意淳厚,不觉私心,自己即是臣,又是友,在公在私,又岂能不关切忧心。

年青勇悍建下不世战功令得举国钦敬的国主自登基以来第一次罢朝,自然引得朝中百官一阵狐疑,不知后宫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动,各自动用各自的力量开始打探究竟。

只知道皇帝并没有醉酒,只是在寝宫陪着睡着的户部尚书呢。

这个消息让朝中的文武官员们一阵的不满,暗中咒骂流川误国惑君,居然让年青的皇帝为了陪他一个男子睡觉而罢朝?这种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众口烁金,传出多少传匪夷所思不堪到极点的话来,也就不奇怪了。

也有些消息特灵通的人知道皇帝倒真是陪了太后一整夜。事实上昨天巳时,皇帝就去找太后了。不知为什么事与太后争执起来,惹得太后不高兴,双方僵持了一阵后,太后拂袖入后殿,不再理会皇帝,皇帝倒也没有再追出去,只是跪下去请罪就再也没起来。从午时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动弹。太后待要不理,自行安睡,终是不能安稳。直到四更天,皇帝还跪在太后寝殿之外不吃不喝不起身,太后终是忍不住,出来对皇帝又是骂又是责,又是落泪,又是哭泣,最后还是把皇帝扶起来,抱头哭了一番。

但这一番折腾到底是为着什么,却还没有什么人探听明白。

只是三日后,太后便下旨各王宫宗室,礼部官员们不必再操心皇帝大婚之事了。皇帝至孝,先皇殡天未久,皇帝不忍就此论及婚嫁。必得再守丧一年,方可言娶妻立后之事,这也算湘北国主,性情笃厚,孝感动天之行,她身为母后,亦应成全。

礼部和宗室亲贵虽一再上言说民间守孝之举不可用于帝王之家,但太后不肯纳言,皇帝心意亦决,于是此事终不再议。

之四十五

樱木大婚之事可以延至一年之后,流川心中隐忧已去,樱木也颇为欢喜,自觉不会背负什么强人之难逼人成亲的罪名,这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好好和晴子谈谈感情,相信以他天才的魅力,要让晴子忘掉那只没什么好处的狐狸,转投他的怀抱绝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原说这一番心结去了,大家都可以坦然相待,一如以往了,但流川却说什么也不愿再在宫中住下去了,只说当日已说明此事,又得了皇帝的认可,身为君主,亦不能言而无信,再加反悔。

樱木犟不过他,只得任由他去。只是那一个没有流川相伴共眠的夜晚,仍然是辗转反侧,不能入梦。任凭他数了三千只羊外加四千头牛也没有半点效果,只得一个人躺在床上咬牙切齿一声声地骂狐狸。都怪那只臭狐狸,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种睡不着觉的毛病,只因前几天那莫名其妙的赌气,一连数夜都不曾睡得安稳,原说今朝没了牵挂,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谁知竟仍不能入梦。搞不好是以前习惯了与那只狐狸做伴了,所以他一下子走了,自己反倒睡不好了。不过,想想还是不甘心,那个狐狸平日就算在这里,说完了公务,也向来是少言寡语,永远板着脸象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他似的,按理说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分别啊,怎么这大殿中少了这么一个人,就似空荡荡没了生气,平白让人觉得无限寂寥,连个觉也睡不着了。

越想越气,越思越恨,一整个晚上就在樱木咬牙切齿的诅咒中度过。直到次日临朝,也一直用恨恨的目光死盯着着在文臣班中的流川枫。

不但流川枫莫名其妙,就是满朝文武也是茫然不解,不知这一对君臣又闹什么玄虚。

不过樱木在狠狠的注视下发现流川眼中也满布红丝后,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吃苦受罪,原来那只臭狐狸也一样没睡好觉。也不去深思流川无眠的原因,樱木的心理一下子就平衡了,咧开嘴开开心心地笑。

原本如寒冬般肃杀的冷厉表情一转眼化做春风般灿烂的笑容,实在让殿下的臣子们适应不过来,一颗心更是忽上忽下,起落不定。

流川枫心虽不解,不过早适应了这个皇帝那独特的思维方式,知道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也不足为奇,没有必要把脑筋白白花在他身上,所以根本也懒得去想樱木的诡异心思。在朝堂之上,泰然自若,只尽自己的本份,评议朝政而已。散朝之后,樱木依例要拖流川共用早善,流川却只淡淡说一声来之前已用过了。

樱木原伸了一只手要拖流川,听他这样随意的一句话,一只手僵在半空,竟是忘了收回来。

流川也不多看他,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任凭樱木一个人发了半天呆,再转回宫去,对着一大桌子丰盛的早膳,却没有半点食欲,勉强吃了两口,亦觉索然无味,心中忽觉一阵极度的焦燥,恨不得将整张桌子都掀了,又知这样必会吓得旁边的太监宫女一如即往磕头如捣蒜,只得强按下那无由的愤恨,直忍得几乎生出内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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