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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赤炎之瞳(出书版)(29)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用三千金铢买来的少女竟然会和自己的生命休戚相关,再难分解,当

时的他恐怕也会觉得畏惧吧?

然而这一切,到底是缘,还是劫呢?

白墨宸的思绪在一瞬间飘得很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一边的穆先生还在问:“白帅

这次回来,是要入京面圣去么?”

“自然。”白墨宸随口,“先生有何指教?”

“我劝白帅还是别去的好。”穆先生定下身,低声,“此行凶险,或有不测。”

“什么?”白墨宸愕然,“此话怎讲?”

“两京上空有黑气笼罩,此乃邪佞聚集、变生不测的预兆,”穆先生正容道,指了指漆黑的天

幕,语气莫测,“白帅此去,只怕会有灾祸。”

穆星北的眼神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令他沉吟了起来——这个首席心腹幕僚从不说没有

根据的话,而在星相学上也多有研究。他的建议,不可不考虑。

白墨宸默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

什么都没有,只有淅淅沥沥的冷雨从天落下,滴落在他的头盔和护颊上。风里弥漫着一股淡淡

的奇特味道,有点像血腥味,又有点像是脂粉味——这叶城的雨,竟然也和这个城市一样,混

杂着欲望和权力。

沉默许久,白墨宸摸了摸怀里的密函和匣子,摇头:“即便是有灾,也不得不去啊,……事情

紧急,如果不去见驾,只怕云荒要出大事了!”

“大事?”穆先生蹙眉。

“血和火就要蔓延过来了。”白墨宸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第六章君臣之义

海皇祭过后,琉璃就没有走出秋水苑的厢房一步。

仆从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九公主是这样闲不住的人,平日里难得看到她在铜宫里待超过三天,

今天在云荒这一头,明天说不定就飞去了那一头,从不和和交代一声——然而在这几天里,这

个活泼跳脱的少女,居然待在那个房间里,一丝声响都没有。

没有人敢去打扰她,甚至连珠玛也不被允许入内。

冷寂了多时的西厢上,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走道上走来了披着皮裘的王者,来到女儿的房

前,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才看到门缝里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

“啊,是你?”琉璃松了一口气,左看右看无人,才把门开了一条线,一把将他扯了进来,语

气完全不似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口吻,“快进来!别让人看见了!”

广漠王闪身入内,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药香萦绕。

“找遍了整个叶城,才在西市找到你说的那种一丈见方的水缸,”广漠王苦笑了一声,“还是

铜制的,商家说陶瓷烧不到那么大的容积,居然要价五十个金铢——阿九,你到底要这个东西

干嘛?”

“还不是为了他?”琉璃往内室撇了撇嘴。

窒内有一口巨大的缸,里面盛满了海水,水底,居然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的肌肤是苍白,白得仿佛透明,长发柔顺光洁,如湛蓝色的大海。苍白的面容沉在水下,紧

闭着眼睛,毫无表情,只有长发随着呼吸微微拂动,静静沉重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光华,摄人

心魄。

鲛人一族在天地间以美貌著名,然而,眼前这个男子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鲛人更加俊美。那种

容颜,令见多识广的广漠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光芒,就如九百年前的海皇苏摩。

那是可以带来“倾国”之祸的不祥容颜。

“这个人到底是谁?”广漠王低声问,有些担忧,“这几天我听说缇骑在叶城追查那天海皇祭

的事,这个人可别是什么歹人吧?他醒来过没?你可要好好问问。”

琉璃哼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会让人动他一下!”

广漠王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这个人就是阿九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如此丰神俊秀,光彩夺目。论容貌,自然还在慕容

隽之上,难怪来自于天上的高贵少女也会为此动心不已。可是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心

里就觉得一跳——那是一种深藏的不安,就如他当年第一眼在南迦密林的神庙里看到琉璃的时

候一模一样。

这个人,肯定也不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吧?

如果是普通人,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有九条命都该挂了。

“他的伤怎么样了?”广漠王蹙眉,低声问,“醒来过没?”

“还没有,但好的很快,”琉璃看着那个人叹了口气,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喃喃,“

要是没好得那么快就好了……”

“嗯?”广漠王有些不解。

琉璃坐在床边凝望着那个鲛人,闷闷不乐:“你自己看吧!”

广漠王连忙过去看,一看之下,也脱口“啊”了一声。

那个人身上那一个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奇迹般地一分分地愈合起来!

筋脉在延展,肌肤在更新,伤口迅速结痂,变硬,又开始逐步脱落——这一切,普通人要几个

月才能完成的愈合过程,却在那个人身上迅速地发生了。

“这是……”他不由变了脸色,探手入水。这个周身冰冷的人身体上唯有这一处是炽热的,仿

佛全身的血脉都奔流到了此处,催合着这巨大的伤口——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这个人

就能从几乎致命的创伤里完全康复。

他微微一怔:缩时之术?这种奇特的术法,只有传说中九百年前的海皇苏摩使用过。这个人,

难道和海国的皇室有什么联系?如果是的话,事情可就又麻烦起来了。

就在他们“父女”各怀心事沉吟的瞬间,忽然间,昏迷的人动了动,喃喃说了一句什么。两人

一起动容,侧头看去,却正听到第二声“紫烟”吐出唇边。

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出,琉璃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脸色不由得有点难看。她一

贯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但凡有一点点的郁闷都会写在脸上。那一瞬,她想起了在海底时那

个惊鸿一瞥的紫衣女子,那个幽灵般神秘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嘴里的“紫烟”呢?他和那个

女子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鲛人,因爱才会选择性别,如今他已经是一个男子,也就是说,他心里一定有了所爱

的人吧?

她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紫烟?”广漠王不知为何反而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看,你还是别一厢情愿

了,不如早点养好伤送人家走。”

琉璃没有回答,绞着衣角,沮丧地垂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他啊。”她轻声说,仿佛是抱怨般喃喃。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斜阳穿过窗棂照射在她淡紫色的瞳孔上,忽然泛出了水一样的盈盈波光,“我也知道我是要

回去的,只不过……虽然走遍了这片大地,我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见到。”

“你还想看什么呢?”他叹气,“这几年,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你都已经去过了。”

“我想知道‘人心’和‘爱憎’是什么。”琉璃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广漠王,“但是,你看,

我却走不进别人的心里。”

“……”广漠王沉默了,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的问题。

“因为是‘纯血’的体质,所以我的生命很长,比只能活一千的姑姑和几百年的若衣她们更加

长寿。但……我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琉璃轻声喃喃,“别看我能活那么久,事实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