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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客(7)

作者: 假日斑马 阅读记录

颜鹤径下午有事,不能久留,便不去楼上的茶馆,商应将他和宗炀送到门口,站在自己巨幅的照片前面,问颜鹤径有没有开车过来。

“我开了车,叫个代驾就行。”颜鹤径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叫到代驾,商应按住了颜鹤径的手,对着宗炀说话:“阿炀,我记得你有驾照。”

“对。”

“那你方便送颜老师回家吗?你们家离得不远,”商应笑着说,“花叫代驾的钱干什么?”

宗炀没有立刻答应,他站在酒店门口圆柱的旁边,将右眼隐藏在阴影里,那块乌青便没那么显眼了,他大概正在深思熟虑。

换做平常情况,颜鹤径会毫不犹豫拒绝这个提议,但是他等了等,没有开口。

不过或许这个提议让宗炀为难,颜鹤径便想开口推脱。

宗炀先开了口:“方便。”

颜鹤径笑了笑,拒绝的话压了回去:“麻烦了,阿炀。”

他是宗炀表哥的朋友,理所当然地借用了商应的称呼,唤他阿炀,唤得这样自然而没道理。

天空飘着小雨,只能把脸润湿,在这样小的阴雨里,要确认许多次才能感觉到雨的存在。深冬的细雨太致命,像在下冰块,这座南方城市不落雪,依然冷得不像话。

宗炀走在最前面,两只手臂弯曲,手腕没入棒球服的口袋中。

商应坚持送他们到停车场。

“我的这个弟弟,很惨的。”突如其来的,商应凑在颜鹤径的耳边悄声说。

闻言,颜鹤径迅速抬头看了看他们与宗炀隔着的距离。

“可惜跟我们家没有太亲,想要亲近起来也没有机会。”

商应喝得微醺,说话有些不着边际,接着便停止了讲述。颜鹤径没有继续打听下去的念头,但听见商应说的话,他眼前闪过宗炀带着乌青的右眼,在白皙的皮肤上太扎眼,令人不安。

人生惨烈的方式千万种,颜鹤径猜不透宗炀用哪种方式去惨烈。

商应在收费口告别了他们,只剩颜鹤径和宗炀两个人。

颜鹤径的大衣沾上了雨水,全是成颗的水珠,宗炀的肩膀和他大约齐平,略高一点,他们肩并肩走着。路比较窄,宗炀的手蹭过颜鹤径的大衣,手背立即变得湿凉。

在一棵光秃的树下,颜鹤径停下来,指向一辆黑车:“这辆。”

他把钥匙递给宗炀,宗炀按响了车,侧身钻进了驾驶位。车内也有冷意,颜鹤径又带了许多水珠进来,喉咙一阵密密的疼。

宗炀开车开得很稳,颜鹤径估计他挺年轻,拿驾照不会太久,好奇地问他开了几年车。

宗炀平静回答:“以前做过代驾。”

他只回答问题,不主动发话,车内只剩雨刷器机械、重复的声音,让颜鹤径开始后悔答应商应的提议,和一个少言的陌生人共处二十分钟。

“那现在做些什么?”颜鹤径想延伸一些话题。

“给杂志拍些照片。”

颜鹤径往宗炀的脸上打量了几眼:“模特啊。”

“嗯,算是吧。”

余下的路程颜鹤径不再开口,吃完饭后他有些困,也不想忍受尴尬,闭了会儿眼睛,睁眼时已经快到家了。

车开进了地下室,宗炀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同颜鹤径再见,准备往电梯口走。

“阿炀。”颜鹤径捏住了车钥匙,快步上前,“我帮你叫车,今天谢谢你了。”

宗炀转过身来,手依然放在口袋里,他右眼的乌青似乎越来越浅,一层薄薄的膜盖在颜鹤径的心上。

宗炀回答:“不用,我家不远,走路就可以。”

颜鹤径不再继续坚持:“那我送你上去。”

分别前,宗炀没有立刻迈步,他像陷入了长久的停顿后醒悟一般,直视着前方。

“那就再见了。”颜鹤径说,欲转身离开。

片刻的对视后,宗炀抬起了下巴,嘴角平平的,鼻尖被寒风吹得微红,眼睛一径不躲闪地看人,好似绝不会说谎的那类人。

“颜老师,”宗炀说,“你很好看。”

颜鹤径先是一愣,几乎忍不住大笑:“我知道,阿炀。”

这句古怪的告别语即便不适用于此刻,依旧逗乐了颜鹤径,并且坚定了他心中的一个微弱的想法。

这个阿炀原来不是个冷酷的人,或许嘴拙了一些。颜鹤径不由自主地想,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中,宗炀是否也因无话而苦闷,但脸上始终维持稳稳的沉着。

而刚才在婚礼时感受到的视线,不完全是颜鹤径的错觉。

第4章 漂亮的帽子

三月份时,家中传来消息,父亲让颜鹤径回家一趟,母亲的病不幸复发。

父亲在电话中没有多言,只要颜鹤径尽快回家,父亲的声调一如既往平缓、没有波澜。来不及多问,颜鹤径本想为写书去外地一趟,只好退了机票,匆匆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