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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12)

“我在家里躲了很多天,不敢去想,原来他会背叛我。”

“我很伤心,也很生气,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的女人,要有很多种样子才可以呢?”

“我打扮成各种各样的女人,到处去游荡,虽然我还是恨他,却又很希望再见到他,所以我喝醉以后,就会去踢他的门”

“他一直没有再给我开过门,最后给我开门的人,是你,我一直希望,也许你会知道他在哪里,可是,现在,我更希望知道,你,是不是也是他那样的人。”

飞机降落在纽约国际机场的时候,我还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直到一位空姐迫不得已抓住我脑袋往死里摇,我才惺忪双眼抬起头,说:“辟尘,你又去家乐福偷什么了?身上这么香?”

带着空姐赏给我的一个白眼我懒洋洋下了飞机,到达厅大把旅客嘴里发出啧啧声,目送我走过。虽说我长得也算不错,这个待遇还是很少有,何况我来过纽约N次,深知此地普通居民智力水平虽然不是特别高,审美观却一向十分国际化,不至于几天不见,就退化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怀着一定有诈的觉悟转头冲进洗手间,镜子一照,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说当天上午我决心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不做冤大头,中信那套房反正也不关我P事,就让那几位长夜开眼的木乃伊兄弟驻守好了。辟尘暂时去紫罗和暴家里住一段时间,暴身体大好了,也不用再抱着报复社会的不良想法到处去跟人打架,这个时候我才晓得这小子在人类社会发了达,居然住的是华南碧桂园的顶级别墅,我气急败坏之下,毫不犹豫就跟它借了两百块钱。所以有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诚不我欺!想想为了临时给辟尘落脚我硬是去建个浮屠,不说有没有这么多功夫,这么多钱,我建到那里去啊,白云山上吗?还是施恩图报来得比较方便。

这句话还有个例证,是狄南美,她送我出门,吃吃挨挨半天,终于长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猪哥,这么多年,我吃你的手指饼干吃得着实不少,这一次你大劫当前,哪怕折寿算我也告诉你,你~~~”

她下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被我眼疾手快用脚边的一块砖头封了口。之前她哼哼唧唧对着我叹气的时候我已经满头冷汗,知道大事不妙,说不想她帮我去凶化吉,那是假的。但是我做人最高原则,乃是没有原则,各安天命,折人家的寿做什么?踩过那么多次知之在先的狗屎后,我应该很有觉悟的摆出自绝POSE,免得跟中国古代那个方孝孺一样,九族不够人家杀,十族也拉上了垫背。

南美呸呸吐了一把土渣出来,老羞成怒了,甩手就走,最后撂下一句话:“不管你了,记住,把你那对眼睛护住,报你不死。”

现在看镜子里面,那是我吗,那是一只熊猫!两个眼睛两片乌青,最憋闷在,这不是没有睡好,是睡得太好,给自己打的!

飞机上一场长梦里,我不停的重复昨天晚上在晚仪家里的遭遇,她对我说完那番话后,就向我款款走来,步步生莲,摇曳姿态绝美不可方物。我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而嘴里就干得几乎自燃。晚仪在我面前曼妙褪下身上轻纱般的睡衣,依偎过来,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身体,既圣洁,又放荡,充满不可思议的女性之美。而她的眼睛里,有和我一样的渴望光辉。

然后,然后我就给自己眼睛来了一拳,掉头跑了。

梦里梦外,总共打了自己七八次以后,效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倒霉啊,为什么梦里打的也会留号记?

拿清水洗了几次,鸟用都没有,我活生生就是吉祥物盼盼,没带墨镜。装瞎子吧怕被车撞,只好安慰自己这算是亚洲区的新一季大热眼妆,不过有点跟不上北美潮流罢了。

直扑第五大街,山狗不知何处去,绿门依旧笑春风,只见一个牛高马大的洋妞脸无表情的矗在堂子里,对我说: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老实说她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帮到我的,除了挪挪身子让我过去以外,看上去她手臂有我大腿粗,把柜台口一堵住,我怎么过去开空间门啊。

先礼后兵吧,我手舞足蹈开始讲英语——-之所以要手舞足蹈,是因为我实在讲得超级烂,只好辅之以身体语言,指鼻子大叫,表明身份也,满面堆欢,示之以好也,合掌鞠躬,有所求也,往柜台里指指点点,我要进去也。谁知枉我大腿踢得比红磨坊的超红康康舞女还高,洋妞死盯着我眼都不眨,仍然重复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我心里一愣怔,仔细听了听她的声音,无论多么训练有素,被一个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的家伙骚扰了半天,一个正常的人,或非人,再说起话来,语言是会有微妙变化的。而她没有。

做出这个英明判断以后,我毫不犹豫一拳挥出,她应声倒地。伸手一摸,摸到她脖子和脸部的交接处,果然有一条非常细的痕迹,扣住一撕,五官纷纷剥落,脸下面是个空洞,一无所有,真的是个仿人。而且是非常粗糙的仿人,只做外面,没有做里面。

绿手指门并不是每个人都看得见的,凡是可以进来的,都有两把刷子,所以守门的人,刷子也不可以少。以前山狗守住这里,老板们就很放心,因为他的刷子比扫把还大,不太容易被人顺利爆关。现在居然搞出一个那么王八蛋的仿人来站堂子,一定出了大问题。

收银机扫描,空间门顺利开启,看来不用看光行跳踢踏舞了。一秒钟过后,我落在大堂里。

熙熙攘攘,往来如潮的人。跟我上次来那派残景凋年的模样天差地别,天花板上的大屏幕工作如常,看不出丝毫损伤,每个办公桌后都有个脑袋埋下去久久不挪一次窝,文件满天乱飞,不时听到整体传音器里传来叫喊声:“猎物司档案室开会,三号会议室。”或者“收银台,请查收北海道山口组汇票,金额核对完毕请报告。”不过很奇怪,足足有十分钟,没有任何指令猎人出任务的传呼。我慢慢从办公桌过道走过去,一只电老鼠举着两大本档案从我脚下快速通过,拐弯进了走廊。两边的人表情狂热的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理会我。这也难怪,看起来是很神奇的工作,其实有极平常的实质,大家在这里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争夺提成的事情偶有发生,照样打得头破血流。其他无关的事,或者人,当然是理得越少越好。

走过去,跟随那只老鼠转过走廊,猎物司。我站下来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金色的门,走了进去。

第一次走进猎物司的时候,我刚刚从亚马孙实习回来报到。梦里纱大力拍我的肩膀,表扬我成功从教官们的小鞋灌顶大法中逃生。他问我,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我想了半天,说我想做个快乐的人。

我记得他很惊讶,然后说:你不想当五星吗?你不想得到最高的赏金吗?你不想名扬天下,成为猎人中的传奇吗?

这些梦想算是猎人们对前途的标准描述版本,但凡被长官问到,张口就来,有时候我很怀疑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传奇?传奇那么容易?刚刚抓了两只老鼠天师回来,已经HIGH到眼睛变一条缝,抓过四只的,一定会开始写自传,我看过两本,把心都看碎了。

我对梦里纱说,我就是想快乐的生活,其他顺其自然。

虽然我对梦里纱一直评价甚低,偶尔也会用到限制级的三字经在心里对他破口大骂,不过他那一次的反应我还是铭记在心: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郑重的说:“那么,我恐怕帮你不到了。”

现在,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我来到这里,来到梦里纱面前,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皱着眉头出神,高而瘦,秃头,象刀削出来一样线条分明的五官,鹰钩鼻,一双冷静的深灰色眼睛。我对他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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