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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14)

还是会情不自禁想起她,也在在我内心深处,仍然不相信,那个有时娇蛮有时娴雅的女孩子,居然是杀人残尸的变态杀手吧。

叹了一口气,天色渐渐黯淡了,背后的设备包里突然传出轻微的滴滴声,那应该是我的能量测试仪,拿出来看时,指针转向最高刻度,绷得极紧,方向指向南北。极目力远望,在暮色之中,隐隐约约一条大路通往远处。

展开步子,我随着能量测试仪的指示一路飞奔,出了住宅区,拐弯上了一条大道,渐渐人烟稀少,两边山壁旷野压压欲摧,随天色昏沉,万籁消沉。我打起精神,贴着大路边线,尽情放开脚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小小意思啦,好久没有跑过那么爽了,在曼谷,东京,广州,高峰期在主要街道上每小时可以移动十公里都应该感激涕零,每次出门我都巴不得下车暴走,就怕万一被警察出动直升机抓了,走路超速不好怎么判,我是担心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截肢剖腹,看看这个快速变种结构有何可以仿生之处,让大家都走得比美保时捷,省能量少污染,环保主义者一定会把我风光大葬,谥为益虫。

这样胡思乱想,相当于开车的时候听无聊电台讲故事,转眼甩下了二百公里路程,九十度急转弯,能量指示针纹丝不动,跟被焊住了一样,眼看再朝那个方向跑,我就一头撞进公路下的悬崖了。

站在路上往下看,黑沉沉,我的眼睛不错了,但毕竟也不是哈雷天文镜,望不了那么深。看看能量针,真是革命好战士,死抗着毫不妥协。我不能输给一块铁吧,只好下去探探了。

装上飞爪,把鞋子穿穿紧,我深吸一口气,纵身向悬崖下一跳,冰冷的风呼啸过我的耳朵,根根头发都欲竖起,坠到一半,我奋力抡臂一挥,当的一声,飞爪碰上了崖壁,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切了进去,把我吊在悬空中,双腿随后蹬上支撑,纹丝不动,新款的速降设备确实很有进步,据说具备智能识别山壁质地,会自动启用相应材料的飞爪。上次征求猎人的新技术改进计划,我提议可否将飞爪开发出自动煮饭功能,在野外长期一个人蹲点的时候,装上这玩意儿它就会滴滴古古带着我的手忙来忙去,半小时搞出三菜一汤来不用我操心,还报告说:“吃饭了吃饭了。”既保证了猎人们营养,又省了带大包方便食物的麻烦,可惜这么有创意的建议不被采纳,真是没天理。

四周很安静,上面传来重型汽车压过去的隆隆声,向下看,仍然一片浓黑,我打开飞爪上的凝光灯照射,奇怪了,极为强烈的灯光仿佛遇上了一面无形的大镜子一样,居然产生了折射。光线探不到的深处,一阵阵尖针一般的寒气生出来,渐渐穿透了我的脚底衣服,将我包围起来。卡拉,能量针断裂了。蓝色的荧光黯淡了。

下去,还是不下去,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发神经的时候,想必也没有我今日这么踌躇。能量针断掉还是小意思,总部的生物活动探测屏既可以显示物理上的生物活动,也可以表示强大能量的存在,火花冒得象皇家礼炮二十一响,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空前绝后的大魔头,实在非我辈庸人可以揣测的了。

关键时候,总部设备总管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我没有看见他老人家坐个进化版的飞行器过来一把捞起我,而是他给我的飞爪突然从崖壁上松脱开了,巨大的岩石混合土块当头落下,我一闪闪过去,飞爪彻底离开了崖壁,整个人靠我的双脚钩住小小一块岩石突起贴在上面,侧耳听那些崩散物终于砸到了底,传来一声闷响。我暗地里咒骂了一声,不过也晓得这不关设备的事,多半崖壁本来就是松散结构,吃力不住掉了下来。

现在,我就这么临空倒挂着,上衣滑落下来盖住了我的脸,两个硬币滚出来经过我的鼻子,不偏不倚,正盖在我的眼睑上,天哪,我就是再见钱眼开,也不至于为两块人民币折腰吧,最少也给个美元啊。真是不上道。

脚上钩住的岩块突然也一震,罢了,本来退堂鼓打到了第十八章,白搭了,借力上翻不翻还好,一翻,崖壁再次松落,我的优美动作嘎然而止,跟着大坨土块整个人掉了下去。哈姆雷特呀哈姆雷特,早知道最后还是要给一剑刺个对心穿,你当初念啥劳什子诗啊,多吃两顿饭不是上算得多。

不管怎么样,我算是下来了,这一跤摔得不轻,嘴里腥甜腥甜的,看来有牙齿阵亡了。身上脸上都是厚厚实实的土,呼吸困难,腰很疼。我心里嘀咕,我这样是惨过从前被皇帝赐死活埋的宫女吧,最少人家牙齿是齐全的呀。躺了一分钟,脑子清楚过来了,我费力的挪动身体,想把自己挖出去。

一只脚踩上了我。嗡的一声我思维都凝固了,这会儿我连一只落水狗都不如,看人家怎么打我吧。然而那只脚过去了,一口气没有松上,另一只又踏上来了,接二连三,许多只脚都踏过来了,头上,身上,脚上,眼看我变了成吉思汗的陵墓,快给踏平了。

这情形极为不合理,我身上不错是盖着土,多得应该足够种两担萝卜了。但是踩上去试试,质感是不一样的,换了我,一定会停下来看一下。但是那些踏过去高一脚低一脚的人,或者东西,为什么却毫无反应呢。

大约被踏过二十七次,我差不多要息劳归主了才盼到了结束,耐心再等了一阵,没有更多动静。我不敢运气,只轻轻用手指将土石往一边扒拉,能够活动臂膀以后,先出发去解放了脸和眼睛。皮肤感觉到了地势低处湿冽的空气,十分清凉。我紧紧闭着双眸,全身微微颤动。依我的天性,真想躲在这里运起龟息大法,等身上长出蘑菇来了生的也拿来吃吃,确认没有危险再露脸好了,忙什么,人生不过百年。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把自己记得的一切神灵名字念了个遍,毅然睁开了眼。

第一个念头是:好黑。

抬头看,没有天色,隐约可见奇异的黑色雾气飘荡。目力所极,只能见到身前半米。我躺在好多土和石头里,身下湿漉漉的。不是摔了一跤失禁吧,我心里嘀咕着去摸自己的裤子。手举到三分之一,一个人从我身上跨了过去。停在我旁边,缓缓的说:“就地休息。”

他坐了下来,就在我身边,十五厘米的距离。我眯缝着眼睛去看,只看到他的背影,穿一件黑色的长袍,身形相当矮小。稀稀拉拉的长头发散在脑后,竟然是纯粹的银白色,在黑暗里隐隐放光。我默默想,在非人档案里,有没有说过,哪一种东西是白色毛发的,银狐,不是,银狐天赋有限,修不成人形。八目戾地?戾地善于挖掘,白色的是它的手指和脚掌。其他,基本上就没有银色毛发的了,当然也不排除我们资料收集不全,还有新的种类逍遥世外。反正,人是不太可能带那种颜色的,染发技巧还没有进步到这个阶段。

他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半天,摇了两下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对,这个方向反了。”我留神听他的嗓音,平板,苍白,毫无起伏,完全像是电脑合成的机械发声。不过如果真是电脑,就不会接着叹了一口气,说:“时间不多了,要走快一点。”

紧接着这句话,我听到他发出了一阵极为诡异的呼啸,比我小时候读书那个邋遢老师指甲滑过黑板的声音还要过分三百倍,令我头皮立即发紧,简直都可以听到身上无数鸡皮疙瘩争先恐后横空出世的爆裂声。要不是看在这个家伙有搞爆能量仪的惊人手段,我一定要跳出去对他饱以老拳,以泄激愤。

说回来,要是我小时候也能忍一忍就好了,不把那个老师头上打出包来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去读大学当白领,好过如今在这个乌龙加混蛋的地方诈死,半天心都不敢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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