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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丝袜(133)

“好。”狄息野又重复了一遍,是在重复对柳映微的承诺。

他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报仇,哪怕柳老爷是柳映微的亲爹,他也不在乎。

医生为柳映微的后背上好药,又去检查他的后颈。

被尖刀割开又被咬破的后颈情况不容乐观。

“具体情况,得等到下一次雨露期的时候,再观察观察。”医生的话无疑给了狄息野沉重一击。

他强压着怒意,问:“治不好吗?”

“不是治不好。”医生摇头,“柳小少爷运气好,刀划得不深……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医院里躺着几个彻底被割了后颈的坤泽?他们伤了根本,连意识都不清醒了。”

言下之意,柳映微已经算是幸运了。

“不能上药吗?”狄息野并不在乎旁人,只搂着面色苍白的柳映微,咄咄逼人,“等到了雨露期,万一出事,我要——”

乾元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柳映微打断了。

他精疲力尽地嘟囔:“累,吾要回家。”

狄息野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执拗地追问着医生,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柳映微愈发疲惫,甚至有点恼火:“侬问啥额,等吾雨露期到了,就晓得了。”

“不能等!”狄息野中邪般吼了一句,继而怏怏地偃旗息鼓,“映微,你不晓得,后颈伤了很痛苦的,你……你这个小囡,怕痛,吃不得苦的。”

乾元苦口婆心地劝:“你再让医生瞧瞧,别急,等瞧完,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狄息野想到自己在德国接受的治疗,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四肢百骸都浸透着寒意。

不可以。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映微不可以吃这份苦。

可惜,柳映微并不知晓狄息野的好意,他是真的乏了,也倦了:“侬又伐是阿拉坤泽,侬晓得啥额?”

他自作主张地对医生道谢,然后闹着要回家。

“柳映微!”狄息野当真恼了,按着柳映微的肩膀,将他按坐在病床上,“不查好,我们都不要回家!””

柳映微立时蹙起眉,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望过去。

他冷着一张脸,忽而落下一滴泪来:“吾要回家。”

狄息野紧绷着的心弦骤然一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一步应允下来:“好。”

言罢,懊恼地扭开头:“是真的……映微,你的后颈若是真伤着了,等到雨露期就麻烦了。”

“医生讲了,雨露期额再瞧。”柳映微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狄息野也提高了嗓音:“映微!你脖子后头——”

乾元顿了顿,说不出柳映微和别人结契这样的话,只睁着双猩红的眸子,不肯让步。

柳映微闻言,冷静下来不少。

他抱着胳膊,即便伤痕累累,且坐在病床上,看起来气势却依旧能压住怒火中烧的乾元。

“哦,吾晓得了,如果吾被别人咬了,侬就不要吾了。”

柳映微的话宛若一个生满倒刺的钩,将狄息野的心脏插得血肉模糊。

他痛得一时无法呼吸,可很快又怪异地激动起来。

柳映微问这个问题,就是要他难受,就是要他痛苦,就是要他在最坏的情况下,还坚定不移地做出爱对方的选择。

狄息野庆幸自己足够爱柳映微,也足够了解他,故而能咬牙切齿,含着满嘴的血意,吐出回答:“要。”

“……映微,你就算不愿意同我结契,就算拼了命地要逃离我的身边,我也不会不要你。”

所以,你也不要放开抓着我的手。

狄息野最后还是将柳映微带回了狄公馆。

不是他不想叫医生继续给坤泽检查,实在是医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狄息野不愿柳映微再掉眼泪,也怕他在医院里难受,导致后背上的伤更严重,便抱着他回到汽车上,郁郁地回了家。

如今的狄公馆,已经是狄息野说了算了。

他那身负命案的兄长生死未卜,一心想要拯救狄家的亲爹早早去了衙门,至于姆妈……狄息野不用问下人都能猜到,她此刻必定抱着他那个不谙世事的弟弟,跪在佛龛前祈祷。

“他伤得重,这两天的饮食切忌辛辣。”狄息野将柳映微放在床上,心事重重地嘱咐钉子,“柳夫人也要安置好……对了,将婚讯登报,就说我与柳家的小少爷今日就成婚。”

狄息野说这些话时,没有背着柳映微。

柳映微也没有阻止,听到婚讯要登报,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在桌上的日历上,喃喃自语:“也伐晓得黄道吉日是啥额辰光。”

“我要娶你,管什么黄道吉日?”

狄息野的声音将柳映微唤回现实。

乾元不知何时关上了卧房的门,手里拿着一瓶刚从医生那里得来的药膏,面色阴沉地瞪着柳映微面前的一块皱皱巴巴的床单——他连柳映微都舍不得瞪,只一个劲儿地瞪着那块布。狄息野没能将床单盯出花来,却听见了柳映微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