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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弃(5)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这姑娘说十七刀是武中疯的徒弟,对他还挺不服气的。她身边跟了个小郎君,听口音是奚州人士……咳,不大像大门派的子弟。”

“讲我不知道的。你懂规矩,我不养废物。”

白老五哭丧着脸傻了片晌,一拍大腿:“对了!剑!那姑娘背了把奇剑!我画给你看——”他虽无武者根骨,却有武人识见,又长于记忆,轻易便将记忆中的剑形与剑势还原了出来。他越画越起劲,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往外倒:“那式样乍看粗笨,剑身两边却是少见的薄、韧,不易磨损摧坏。器形和用材本非凡物,但那锻剑的手艺才是真正绝了!咦,这花纹怎么像字——拾……”

聂放抢走宣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下。

白老五出了一身白毛汗,回神时门窗大敞,这尊杀神已经收好盘缠走了。

“来匆匆去匆匆,吓着我没事,可谁赔我三两睡虫啊。”他打了个寒噤,抱紧早就被风吹冷的锦被,把被盖拉上颈子,含混嘟哝,“就你家小唐瞧人姑娘那样,我看认识……嘿,这可是聂爷您没听着啊。”

——

饱受聂放磋磨,唐洵章修得一身处变不惊涉险不惧的本事,尽显一家之主的气派。他感念十七将自己拨拉成个人样,又舍不下血里镌的宿怨,平日去白老五的黑店“贴补家用”兼打探消息——说穿了就是聂十七的银两拐了个圈到他手上,唐洵章至今被蒙在鼓里——偶尔做回镖师赚个外快。他和城南的镖局主人有些交情,假护镖之名行暗查之实,一来二去便摸清了各大派间的弯弯绕。

秦家的案子是赤练宫的手笔不假,可长心的都明白里头有阴私。秦氏老祖与前朝开国名将宋铎同辈,栾阳秦氏的底子不及早成传奇的隐世宋门,但三四百年的传承也撑得起“秦门”二字了。秦门位于栾山南麓,外据天险,内有干坤。至晏启之交,宋门业已凋敝,而秦门岿然不摇,不想也知道它有多少保命法子,觊觎秦门灭谛刀谱者虽有万千,也只能干想想。如此秦门,岂是一个赤练宫便能对付得了的。

灭谛刀谱得名于奇兵榜上的“鬼刀灭谛”,只传秦家嫡系子弟。昔年秦门公子秦绩丹田被毁,单靠灭谛刀谱之刀式便可以一敌十。十数年前,赤练宫灭门夺宝,不久以聂十七为首的正道豪杰就捣毁了赤练宫的老窝,却无人寻得灭谛刀谱的下落。

前些时候,即距正道之首石盟主五十大寿还有一月光景,一个年轻浮屠托镖局护送给盟主的贺礼。天子晚年尚佛,每逢闰年,京畿辄兴大佛会,数以万计的浮屠与此佛门盛事,镖局的人也没多想。哪知旬日后平地起妖风,有人说那浮屠是赤练余孽,托镖局护的镖,正是灭谛刀谱;又有人说那人系赤练右使咷笑浮屠,和十七刀狼狈为奸共谋秘宝,所以没死成。

唐洵章就着篝火暖手脚,听同行侃大山,暗骂扯淡。

干粮只管肚皮不管面皮,一帮粗汉吃饱喝足开说荤话,唐洵章年纪最小,又是唯一一个没浑家的,有几个起了说亲的心思,便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娘。

唐洵章烦不胜烦,话到嘴边却滚得顺溜:“年纪比我大,身手比我强,喜欢吃我做的菜,性子最好洒脱些……懒些馋些无所谓,我宠着。”

众人哄笑:“得,兄弟你这不是在讨媳妇,是供天仙哪。”

天仙未必有,祖宗倒是有那么个。

唐洵章面无表情,一人送了一拳。

篝火渐熄了。天空寥寥地卧着稀疏的星子和圆得让人神昏意乱的月亮,从马匹和人堆里飘来一股汗味。

唐洵章守着镖车,想起十七,心里发沉。再想想刚刚编的一堆胡话,又有点发苦。他掏出那张字条读了三遍,神意稍定,少顷又叹了口气。

风向突变!

杀气骤生,马嘶突起。一丛丛人影逼近小径,镖师齐齐围拢车马,严阵以待。

唐洵章感到有人盯着他,心觉不对,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两只冷箭,落地之际双脚发力再起,跃上枝杈往下扫视。下头的人马已乱得不可开交,双方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草垛里有四个持有臂上弩的射手,见一击不中又失了矢的,正搜寻他的形迹。

唐洵章跃下树拿最近的一个开刀,拽住尸身挡住前胸,下一瞬就听到箭头入肉的噗噗声。他有意将人引开,拖着倒霉鬼的前臂射中一个,背向镖车疾行数丈。

身后冷兵交接声由密入疏,想来是分出一队来跟他的。

唐洵章肩膀被箭头擦过,衣上有道口子,缝补一下还能穿。他默算距离在一棵老树前停下脚步。忽有人高呼小心,他猛地一侧身,便见一柄巨剑从脖子边笔直飞过去,正好把一个家伙钉上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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