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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初雪/凤楼记事(出书版)(28)+番外

是啊,我怕什么?赫连渊自问,这个人哪里比得上自己,值得那么多顾忌,甚至值得用下三滥的手段杀掉吗?

然而,不弄死不行,这人的笑容和周身的光彩太璀璨了。赫连渊知道如果不弄死他,司徒雪融说不定永远被这个人迷惑,不仅仅在他容貌正好的这十年二十年,或许还有将来、再将来。

然而他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也不愿意背负着杀死他的罪恶感,跟在司徒雪融身边,于是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

把这人关在这里,出兵红珠,倘若司徒雪融够在乎他,解围之后必定四处寻他,如果找到了这里就是天意如此;但是如果司徒雪融幷没有找到这里,这人怎么死的就和自己无关,今后都不必受良心的折磨。

赫连渊叫人重新锁了牢房,带走所有的士兵前往红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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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围城十六日,城内粮草就要用尽,地道还未挖通。

司徒雪融已然在做最坏的打算,倘若事到无可挽回,为避北漠屠城、百姓无辜遭殃,必须弃城投降,而他身为将军,唯有自裁明志。

一辈子也险些死过好几次,司徒雪融幷不畏惧死亡,如果是半年前,他甚至可以无牵无挂地慷慨赴死,可是如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不知下落。

真的尝到了幸福才知道短暂,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的话,就是死了都不能瞑目。

围城十六天,分开十六天,就已经像一辈子那么久。

没有他笑着在身边的日子味同嚼蜡,一日一日漫长得想要拿刀把它斩断。

绝命书已经缝在了内襟,不过是尽忠报国云云;写给凤兰的小笺被藏在香囊里,放在他们的枕下,也不过寥寥数语,因为思念和情深本来就无论如何也写不完,而且写到一半,信笺就被默默流下的泪水沾湿,只能哽咽着停笔。

本来以为幸福是很长久的事情,就像那次握着他的手走在麦田,一起放风筝,以为将来的人生都是那样在灿烂的阳光下一点一滴慢慢流逝,一点一滴聚集成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以为一直到头发花白,还有这样一个可爱独特、脾气火爆却又温柔似水的人在身边一刻不停地说着,自己可以笑着听,互相依偎着看夕阳落尽。

虽然想要把那香囊带在身边,但是也贪心地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后,能留下个什么让凤兰偶尔能想着自己,可惜他没有别的宝贝的东西,只能把这个物归原主。

「将军、将军,援军到了!」

司徒雪融一个激灵,提剑上了城墙。

西北方向,赫连渊的军队仿佛从天而降,显眼的红衣从极远处就能一眼锁定。赫连来了,便是围城危机解除了!可是既然大军整备良好,赫连这孩子,之前的日子都做什么去了?

司徒雪融望着久违的故人思绪万千,继而回身整备几乎看得傻了眼的城内守军,下令立刻集结开城门出战。

司徒雪融和赫连渊的作战思维向来合拍,在城外,北漠军队被突然到来的援军压向红珠城方向,谁想司徒雪融却突然开门迎战,又从城墙上用大量弓箭射击,北漠腹背受敌,别的将帅的旗帜都在,偏偏总将领罗琛又在此时不知所踪,军心涣散,很快四下逃窜。

这是华都与北漠在数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役,在红珠围城十六日之后,被赫连渊翻盘大获全胜,乘胜追击北漠残军百里,俘虏杀敌不计其数,重创了北漠军力。

刘青是被北漠讲和的时候换俘虏换回来的,有几道淤青伤痕,幷无大碍,当晚就回到了红珠。在为自己的失职谢罪后,他抬头望见赫连渊,两人本就是相克,立即针锋相对,刘青指着鼻子骂他通敌卖国。

「刘大人很久不见,含血喷人的功夫还是没有变。」

「赫连将军言重了,刘某可是有证据的。北漠罗琛亲口说你收了他们的银子给他们放行,难道还有假?」

「那蛮夷小鬼、国戚将军你也能信?他灌输给你这些消息,就是为了让你离间我们而已。」

「明人不说暗话,赫连将军做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在北漠军营的日子可不好过,要不是北漠一心求和,绝对无法拧着罗琛的意思硬把我送回来。」刘青说着,看了司徒雪融一眼。

司徒雪融便问赫连渊:「是否真有此事?」

赫连渊那叫一个委屈,无论是不是事实,是因他才救了整座城,司徒雪融对自己的信任居然还是敌不过一个没用的刘侍郎,当即甩手要走,却被拉住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司徒雪融之前只觉得一切很蹊跷,听刘青这么一说才豁然开朗。只恨自己太相信赫连渊,不料此人好大喜功,竟然自作主张把红珠当饵,想要一举歼灭北漠主力。

赫连渊自然不敢让雪融看出他的真正私心,被逼急了只得违心承认:「是又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没事,打了个大胜仗还发现王之超这个叛徒,我也净赚三万两银子,难道有一点损失吗?」

他说完就被司徒雪融掌掴了,虽然不是很用力,也清脆一声响。

司徒雪融看着赫连渊很是委屈的样子,叹道:「你这孩子……我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你何时才能懂事一点?战场不是开玩笑,都是人命,你不能总想着铤而走险,把好处都占尽。今日的计画如果失算了一点点,整个红珠城就全完了,到时几十万人的命,你赔得起吗?」

「你少教训我,事实不是皆大欢喜吗?」赫连渊捂着脸倔道:「你凭什么总拿我当小孩看,为什么总说我不成熟,为什么我的成就你总是看不到!」

「小孩就是小孩,还争辩什么!」刘青从后面反剪了赫连渊的双手,把他像提小鶏一样提着,眯起眼睛:「将军教训你是因为爱惜你,你这小子一辈子太顺遂了,没吃过亏,不知道世事险恶,他若今日不说你,改天你盲目骄狂,中了埋伏,被杀了才知道后悔就迟了!」

「刘青,」司徒雪融突然低声问道:「他……凤兰他真的……没有被北漠军队抓了去?」

「定是没有。」刘青笃定:「罗琛恨死他了,倘若抓到,绝不可能一句不提。将军,凤公子聪明,应该在附近的城池或者村庄里躲着,不然派人去问问吧。」

司徒雪融点点头说:「我已经……」

话还未说完,就有士兵来报:「将军,有凤公子的消息了!」

赫连渊亲眼看到司徒雪融那么关心凤兰,心里早已酸得一塌糊涂,偏偏那士兵探到的消息还没错。

「属下问了附近一个小村说是见过凤公子的人,那人说他在十日前就已经往北疆城去了。」

总算有了消息,可转念一想,到红珠和北疆之间距离不近,途中战事纷乱,司徒雪融不禁又平添了几分担忧,在吩咐士兵沿途继续查探之后,突然道:「我要去北疆城一趟。」

赫连渊心里一紧。

这还一天都没到,如果让司徒雪融找到那小子,他肯定还是活着的。这样子凤兰再添油加醋把事情一说、一挑拨,自己在司徒雪融心里就永无翻身之日,顿时非常后悔之前没把凤兰杀掉埋了算了。

「雪,北漠刚败一定心有不服,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再说北疆城内没有驻军,现在情况不详,你要是就这么去了……」

「北疆城内没有守军?」刘青闻言跳起:「难不成你把二十万大军全部带出来,一点也没有留下?」

「是、是啊……」赫连渊不禁暗恼说漏嘴:「那个……我思量着反正之前雪说要会师,比起四边不靠的北疆城,红珠地势更加险要,不如我顺便带兵过来,再做长远打算。」

「简直胡闹!」司徒雪融喝道:「正因红珠易守难攻,才不需重兵把持。而北疆城是什么地方,你把它拿下很容易吗?如何可以轻易丢回给敌人?如果北漠军队借北疆城休养生息,苟延残喘过来,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算什么?我说过在北疆会师就在北疆会师,你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还敢自作这种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