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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婚(80)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贺予涵,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是一个水性杨花、贪慕金钱的女人了吗?你对这样一个女人还恋恋不舍,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予涵没有说话,反而朝着她走了几步,俯下身来,两个人几乎面对着面,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布满了红疹,曾经白皙细嫩的肌肤变得丑陋粗糙,那姣好的容颜也不再有,可是,为什么他还会一如既往得迷恋?迷恋到只要眼前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自动坠入她编织的情网?

“我不在意,”他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冷静,没有半点起伏,就好像机械人一样,而控制这个机械人中枢的,正是眼前这个名叫纪皖的女人,“我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持你的贪慕虚荣。”

一丝丝凉意从心底泛起,顺着血液渐渐流向四肢百骸,慢慢地冻结住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纪皖甚至听到了那冰冻肆虐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嘲笑她曾经的天真。

“你这样真是让人感动,可是很抱歉呢,”她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凉薄中带着豁出去的锋刃,就算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你这么坚持要我,你难道就不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你的,难道你天生有替人养孩子的癖好吗?”

一刀捅进身体,带着倒刺拔了出来,连着血淋淋的皮肉。

贺予涵踉跄了一步,扶着床尾的床杆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的意识都远去,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带着蔷薇花香的午后。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跋涉,这么多年的渴求,他依然是那日被单方面判处了极刑的少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床杆上尖锐的凸起带来一阵痛意,让他渐渐清醒。

他勉力挺直身躯一步步朝外走去,好让自己那狼狈的一败涂地不是那么明显。

手扶住了门把,他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地道:“生下来以后,做个DNA。”

凌晨的街道上,贺予涵开车飞驰。

天边的一抹曙光将露未露,大地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车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凌冽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刮了进来,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麻木了似的。

而他的灵魂仿佛出窍,冷眼旁观着握着方向盘的自己,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只有这样的极速,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才能让身体里的恶魔停止肆虐,才能让胸口嚣叫着毁灭一切的念头暂时缓解。

转角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至,贺予涵下意识地刹车、打死方向盘,轮胎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卡车堪堪从车头擦过,滑行了一段路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贺予涵的脸色发青,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仿佛擂鼓,一下下撞击着他胸口。

卡车司机疾步跑了过来,他也被吓得脸色惨白,说话声音都在哆嗦,总算大家都没事,他念叨着“菩萨保佑”忙不迭地跳上车走了。

贺予涵终于清醒了过来,重新挂上了档位,一路缓缓地朝前开去。

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的公寓了,他的车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那公寓里到处都是纪皖曾经留下的气息,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瞬间,呆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掉转头,朝着贺家老宅开去。

宁可身处勾心斗角的漩涡中,他也不想形只影单地凭吊那注定要逝去的脉脉温情。

天已经蒙蒙亮了,贺宅伫立在一片绿荫中,宁静而古朴。

家里的人都还在沉睡,贺予涵把车子停在车坪上,打开车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眼角这里有个乌青,席衍下的手也蛮狠,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破了,衣领上还有一块浅褐色,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一丝亮光在镜子的角落里闪了闪,贺予涵的目光一滞,飞快地转头一看,整座老宅沐浴在晨曦中,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光的。

他又回头看向镜子,原来那抹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那个角落所对的他的房间,此刻已经漆黑一片,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贺予涵有些疑惑,快步下了车,在宅子的四周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整座老宅的安保系统很严密,监控更有专业的安保人员日夜值守,应该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进来,贺予涵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眼花了。

房间里一如既往得干净整洁,窗口放着一瓶插好的梅花,浅浅的幽香传来。他四下转了转,没有异常,而且他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商业上的文件都在公寓和公司,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他青少年时保留下来的一些物品,包括母亲留下来的和他有关的遗物而已。

他刚想关灯回卧室小憩片刻,眼角的余光瞥过书柜,忽然愣住了。

那本高二的语文书被摆在了书柜第二排的左侧,而他明明记得,前阵子纪皖在这里翻阅过以后,顺手放在了右侧。

的确有人来过了,而且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贺予涵的眼神幽深了起来,会是谁深更半夜地在他房间里?想找的又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第58章

补了一个觉醒来已经是将近十点,贺予涵在床上又躺了片刻,直到安婶敲门问他饿不饿,要不要送点早餐过来,他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依然十分疲惫,眼角的淤青非但没有消除还发散了出来,青红一片,看上去有点狼狈。

楼下客厅里的人少了很多,贺卫安和占芸、贺予彤去了占家拜年,一些过来拜年临时住在贺家的亲戚昨天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贺卫澜也不在,只有贺卫芳和贺卫庭两家人坐在那里聊天。

贺卫芳一见到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撞的。”贺予涵简洁地应了两个字。

贺予灵在旁边嗤笑了一声:“大哥,你这一下撞得真惨。”

贺卫芳一脸的狐疑:“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显得小家子气。”

贺予灵一口气憋在胸口,阴阳怪气地说:“姑姑到底是疼大哥,你怎么不自己问问大哥呢?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下狠手整我我就惨了。”

“不敢说你就憋着,别找不痛快。”贺予涵冷冷地说。

贺卫庭在一旁倒是笑得很舒畅:“予灵啊,大过年的别扫兴了,你大哥的事情不用你掺和。”

“是,”贺予灵一脸巧笑嫣然地站了起来,“我不留在这里惹你们讨厌啦,你们慢慢聊,我约了人一起出去看电影。”

贺卫庭瞟了她一眼:“和谁?”

贺予灵的脸色一僵,旋即笑着挽着他的手撒娇说:“和卫雅她们啦,你要是不信,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看。”

贺卫庭饶有兴趣地说:“那感情好,我和你妈好久没看过电影了,今天也和你们小年轻一起时髦一回。”

父女俩说着就上了楼,不一会儿一家人就从楼上下来了,贺予灵的弟弟已经十六岁了,这几天寒假在家,也不甘不愿地被拖了下来,一起出了门。

贺卫芳心里恼火:“你是不是又有把柄被他们抓到了?前几天他们还灰头土脸的,今天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姑姑,我心里有点烦,”贺予涵的语气冷了起来,“咱们不提他们行不行?”

贺卫芳怔了一下,脸色稍霁:“有什么烦心事和姑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一把。”

“不用了,我能解决好。”贺予涵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随手调到了一个军事频道。“姑父他们呢?”

贺卫芳好一会儿没吭声,贺予涵不由得有些纳闷,朝着她看了过去:“怎么了?”

贺卫芳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叹了一口气说:“予涵,姑姑这里倒是有件事情挺棘手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姑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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