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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同人)旧朝遗事(5)

作者: 鱼团团 阅读记录

那时他想起了吴邪,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圣人都言“朝闻道,夕可死”。然而那一天,他希望吴邪能过那样的生活,就像画里的人一样,生活在广袤的山川大地,像花像草,像石中青柏。

过最自由的生活。

第三章

夏天的时候,张起灵去乡下收茧,顺便带上了吴邪。

其实连他也是不必去的。这一行生意本是张海客在经营,只不过找个由头带吴邪散散心罢了。春闱的时候,吴邪硬是被拦住了,他虽然作罢,心里大概还是不甘心的。

张海客带着人早已先一日去了。两人也没带随从,一人一骑,顶着日头就出了门。

一匹红马,一匹黑马,马蹄踏在门口的青石板路上,踢踢踏踏的。吴邪戴了顶勒眉纱帽,一身白色织锦长袍,暗绣着连绵的宝相花枝,端的是面如冠玉。张起灵偏是一身黑袍,乍一看无甚稀奇,但身形一动,便暗光流转,才觉得华贵异常。路边行人无不驻足张望,目送二人远去。

吴家人都是一样颀长的身形,如今吴邪似乎比他还高些了。眉目间又肖似他娘,既有天生的聪颖,又承袭了他爹的谨严之气。如今中了举人,便自觉地要少些孩子气,神色肃穆起来。但眉目间的锋芒,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待出了城,只见路边桑柘遍野。此地无人不习蚕事,每逢蚕月,无论男女老少贫富,皆彻夜搬箔摊桑。两人骑马跑了一会,此时景色宜人,便行得慢了些,刚好也能说说话。

张起灵问他:“可曾读过文定公的文章?”

吴邪道:“天子之师,自是读过的。”

“那文定公之兄,庞眉生,可曾读过?”

吴邪思索片刻,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曾。”

“文定公名满天下,然其兄才情远在其上,博物闳览,贯穿百家。先生十九岁入秋闱,官兵令士子解衣光脚,视如囚犯,先生大怒,从此不再入仕。你认为其志趣如何?”

吴邪低头不语。

“我倒不是让你学他,如此这般,只是意气用事罢了。庞眉生一生志在入世,少时随其父戎边。过关中时,见古秦汉陵墓宫阙,废墟一片,也曾悲歌洒泪。作了安边之策欲上之,当时无果而反。然而,乡试时见陈兵夹索,便愤而不入,如此,一生抱负皆成云烟,岂不是可惜可叹。”

他见吴邪低头不语,又接着说道:“定文公是三代帝师,官至礼部尚书,因国本之争被贬官十六年。从此自省当世得失,著作等身,留百卷文章传世,人称天下文章官。如此,又怎样讲?”

吴邪想了一会,道:“我懂你的意思,出世未必是出,入世未必是入,如同苦乐相生,但谁苦谁乐,怕是只有自己才清楚了。”

张起灵本想开解他,断没料到吴邪自己悟出了道理,心里倒有些欣喜,颔首道:“你还年少,读书不单是为了作得八股文章。要知道功名之上,尚有妙意,非一朝一夕可得。如今多读些本朝贤达的文章,也可开拓眼界。”

吴邪一笑,对他说:“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要真的开拓眼界,非得亲自游历不可。你之前出门,写给我的那些信,我都收着。那些江山湖海,何等苍茫,却只能在心中想想,也难得一见……”说到此,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在等他回答。

他懂他的意思。一直以来,漫漫长路上,都是他一个人在独自行走。再好的景色也无心留恋,来去匆匆,一路蹉跎。只有回到了家,看见了他,那颗心才能放回原处。

只是不想这么快答应他,免得他太得意。最后,只是含混地答到:“还是要问下你叔父的意思。”

吴邪却高兴得什么似的,一下子举人的端肃也不见了,兴奋地搓了搓手,嘴里还念叨着:“你答应了,你去同我二叔讲。”然后伏低了身子,扭头给他撂下一句“我先走,你快点跟来。”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他在原地看他跑远,许久才想起来,吴邪他,并不识得路。

养蚕诸多禁忌,蚕农家里家家供着嫘祖,村庙里祭着蚕神。每年清明还有大祭,听得张起灵一一道来,吴邪很是神往。蚕最要洁净,又要避一切气味,又忌讳吵闹。家家的蚕室门口都贴着“蚕月知礼”的红纸。如今蚕已经过了大眠,结出了茧。但张家只收最好的上茧,洁白无垢,极厚的独茧。如此捡下来,十只里留一二罢了。

“这样拣选,耗时耗力,又是为何?”吴邪不解地问。

一旁的张海客正忙着看下人拣选过秤,听到吴邪的话便笑了:“吴公子有所不知,这丝和人一样,都有高下之分。我们选的这种蚕茧出的丝格外细白,染色也容易,是丝中上品。只有这种丝,方可织成绫罗。而这些挑捡剩下的,便送去织绸,或是锦缎,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虽是同根,造化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