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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归处(49)

“天星天星!”梅昭小心动动我的头,掩不住语气里的焦急,“这可怎么办呢?怎么会醉成这样呢?天星,天星……”

我佯装醉酒,只感觉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脖子一路而下。

笑吟吟抬起头,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近在咫尺。

“梅昭,月余不见你家小姐,也不用泪眼相待吧?”

梅昭擦擦眼泪,看到了我脑袋下方自己裙子上的酒渍,知我已经吐了那杯交杯酒,似喜还嗔,指着门外呶了呶嘴,再指指床,示意我们去床上。

吹了灯,我们摸索着上了床,我搂着她的细腰在她耳边吹气,嘿嘿傻笑着,她打开我的手,郑重在我耳边说:“天星,我无兄无妹,纵有父母,也不能相陪到老,也算茕然一身,你若不弃,就当我是个姐姐罢,我知你胡作非为的性子,然心性也算纯良,不是恶毒之辈,今日把你无故拉扯进此事,我定护你周全……”

我握紧了她的手,知她此话必定肺腑,正想开口,远处一声尖厉的唿哨,似笛非笛,似箫非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还没明白过来,梅昭打亮了火折子,吱嘎一声轻轻的沉闷的响声,身体下陷的同时她将火折子尽力扔了上去,眼前一黑,顺着一个冗长的甬道滚了下去,身旁一个柔软的手臂牢牢将我抱紧,两人作团一直向下,向下……

我想起风笑天在月下郑重叮嘱的神色,他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喜房外面等着你出来,福祸与共!”

担忧后悔霎时如潮水涌上来,不能自己,不知道守在外面的风笑天看见洞房内起火,会做何反应,是我一意孤行,他本来早就想带我离开,是我非要见梅昭,是我非要个真相大白……

而我,已身不由己,抱紧了梅昭向着更深处滚了下去……

花事了(下)

甬道尽头是个拐角,拐角处有微光透过来,坡度已经接近于无,我们停住了下滚之势,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拐角之后还是长长的甬道,只是看起来却是四通八达,每个路口都有用做照明用的镶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

我拍拍梅昭还扶着我的手,轻声说:“梅昭,你先走吧,我要回去!”回望来时路,一片漆黑。

梅昭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天星,你回去不是找死吗?好不容易才出来,回去做什么?”

我低下头,轻声但坚定的告诉她:“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同他一起离开,我先离开了,他必然还在原地相待,所以我要回去!”

她面现踌躇之色:“但是我下来之前已经把出口封死了,本是不想让外面的人找到暗道出口,现在从这个出口出不去了,外面怕已是一片火海了!”

我执拗的看着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上一闯!”

她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从别的出口出去吧!”

我们从第一个拐角进去,逢三左走,逢二右走,也就是逢三岔路口必从左边第一个路口入,逢两个岔路口必从右边第一个入。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绕得我都不辨东西了,才在一处薄壁下停住了,面前是个死胡同。

梅昭坐下揉了揉脚:“累死了,走这么久,又累又渴!”

在这半个时辰里,我大约知道了梅昭来此的经过。

原来当日梅昭辞别了我和虹影,一种北上,结果在半道上被个老婆婆缠上了,那老婆婆一直自称是她的奶妈,她初时反驳,但那老婆婆却很伤心的说小姐大了,出门几年,虽然模样儿没变,但心肠变了,连她这老太婆都不认识了。她才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这张脸上,心内暗暗叫苦,一面却嘴上敷衍,只盼能早日与那老婆婆分开。

怎奈那老婆婆也是北上,一种上絮絮叨叨尽讲她小时候如何淘气如何顽劣,只是这几年离家出外学艺,阖府才消停了几年。

等到了桂州,在茶楼歇脚的时候巧遇杜若,被她胁迫不得不入了金府,做起了金家小姐,一步步听之任之。

后来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与杜若的巧遇根本就是她的预谋,或者她一离开云州就被人盯上了,或者更早一点,给她换的脸上的这张面皮,当初就是一场预谋……

以此类推,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想到此,我总是后背泛凉,手足俱寒。我宁愿与人正面冲突,血溅五尺,也强过这样一步又一步的算计。

如果杜若脸上的这张面皮鬼手师傅特意为之,那么其余四人呢?

到底鬼手师傅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五张面皮捎给我的呢?

我沉吟半晌,疑惑的问到:“金家倒底有什么值得杜若或者说是云霄宫觊觎的呢?杜若只是个马前卒,她背后的倒底是哪一位呢?晚漓?江寒?应该不是云秋吧?云秋只是个帮凶,决不是个主犯!”

不知为何,我不太相信是白言,这几年他坐镇云霄宫,宫中机密尽数被别派知晓,若有一日有人做了内引,祸起云霄,到时又不知是怎生光景?!

梅昭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一笔巨大的宝藏,要不然,金家哪有财力建这么大的一个地下迷宫呢?”

她一边说,一边左敲敲右敲敲,最后在齐肩高的地方凝神细听,不知她动了什么地方的机关,只听咔哒的一声,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小洞出现了,一股潮湿的水气。

梅昭爬上去,回头朝我招招手,身体在洞口消失了。

我们拽着井绳慢慢爬上去,看星辉寥落,月满如盘。

原来那出口小洞在井下距井水三尺之上,既不容易酿成水患,又不易发现,想来金家的人在此修此暗宫之时定是煞费苦心。

只是不知为何有如此大的一座地下暗宫?

我决不相信这是没事修来玩玩的?!

梅昭面向我而立,突然受了惊似的张大了嘴,指着西南方向。

我转头去看,西南方向火光冲天,现在我们虽然身处城外,但也推断的出那是金府方向,想到风笑天,心急如焚,脚下刻不容缓,拨腿就跑。

梅昭在后面急得直跌脚:“天星,你等等我!”

我脚下速度不曾放缓,远远问她:“你还有什么事吗?还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长笑着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忘了一件事,我是你的侍卫啊!”

我心中一震,脚下一缓:“梅昭,你大可不必!你心里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我的侍卫!”

她已经追了上来,笑嘻嘻看着我:“可是我刚答应了要做你的姐姐啊,哪有看着妹妹一个人去送死的道理?”

心中一暖,一时只觉得豪气干云, 热血激昂,恨不能上马提枪,醉挑贼酋,只可惜现下只有两条腿,只得脚不沾地,联袂而行。

我们到的时候,金府正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金府地位超然,占地颇大,因此周围本无民居,倒少了池鱼之灾。只是府中火光冲天,来往仆从原也有提水救火的,但有不少执刀执剑之辈,所到之处,切瓜剖菜般人头落地,水桶跌落,并不能阻止火势蔓延。

到处是哭爹喊娘,刀剑嘶鸣之声,繁花开处桂树燃烧起来的清香和花香,人体烧灼的焦臭味……这一场花事,惨烈荼靡……

我双腿发软,口哑舌燥,偌大金府,只觉得无从寻起,到处是血淋淋的呐喊,而我,无力阻止。

忽然前方一个大大的火球滚了过来,围着那火球奔跑的是四五个劲装黑衣人,刀剑铮鸣,目露凶光,对那火球形成包围之势。那火球左突右闪,总是不能冲出包围圈,我呆了一下,才明白那滚动的火球是个人,隔的不近,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得到他的愤怒挣扎,却听不到他的呻吟声。

忽然一个阴寒的声音桀桀而笑:“金成铎,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还不快交出来!”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紧缩成了一团,手中冰绡丝练挥出,直直向着那个说话的黑衣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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