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56)

“萧大姐，我已心力交瘁，拿不出别的办法了，吴老板昔日的好友这回都急于撇清关系，别说平日树的敌，这时来落进下石的了，恐怕真是孤立无援了。前几天我去见她，已是面黄肌瘦，形削骨峭，她吊着一口气，托我等着你回来，替她去徐家求个人情，来救救她。”掌柜说完，还抹了两滴泪。

“徐家？我记得吴老板早与徐家有交集，关系匪浅，甚厚于我，掌柜可已去过徐家？若以去过，想是徐家不应了，我去求情，用处大么？”

“萧大姐去便是，成与不成，全看天意，就当还了吴老板的人情了。”

“好，那我去试试。”既已明了，班瑶这便起身辞别，离了红卉。

乘轿到家，班瑶特地烧了热水给两位女轿夫使用，家中房间数少，且石金娥他们也不在，许是留宿在徐宜光那里了，只有姚梧闷在房间里，不敢下楼。班瑶将自己的房间稍作整理，让出来给轿夫住上一晚，自己则借了楼下墨玉的房间睡上一宿。

次日，班瑶最先醒来，烧了一桌早饭，女轿夫们不敢惰懒，起床便帮班瑶把床铺整理的好好的，才下楼来，吃完早饭，便要离开。班瑶却多付了她们工钱，请她们去徐府一趟，接石金娥姚菱母女回家来。轿子小，也只坐得下两人，墨玉就让他用脚走吧。

目送轿夫抬轿前去，班瑶倒未急着跟上，而是先去了牢狱处，看望了吴丹英。那牢狱，起先踏进时，果真有股湿腥气，唯狱卒坐处点了香。由狱卒引路，班瑶来到吴丹英被关处，却发现这里并不似原先想的那般脏与潮，是都收拾干净了，牢房中还有绸面软褥与香炉茗茶，那吴丹英慵懒地坐于铜镜前，由梳头婆为她挽髻。

“本以为这里是什么阴森之地，原是世外桃源，不便来打扰，我还是忙自家生意去吧。”说罢，班瑶转身便要走。吴丹英闻听来人言语，惊喜地急忙起身，奔到栏杆处，双手送出栏杆外，猛挥着唤班瑶回头。

见她回身走回来，吴丹英立刻问道：“几时回来的？去过红卉店里了？有见到掌柜那死鬼了？”

“去过了，见到了，便是他托我来看你的。”

“哎呀，这个蠢蛋，就说这个。你没去徐家？”

班瑶往牢房里回顾了一番，又看了看吴丹英那红润的脸蛋，叹气道：“看起来挺滋润的，想是无碍，也不用我再去徐家了吧。”

“不滋润！哪有外面好。萧娘子，活菩萨，看在往日我多照顾你的份上，尽早替我去徐家搬个救兵来，牢房我是真待不了！”

梳头婆收拾好了妆匣，迅速地打她二人中间离去，班瑶差点被踩到脚。“你如何笃定，我去了徐家就有用？徐家主人能俯耳听我一言？你那些文人好友不都没能捞你出来？我所言，也没分量啊。”

“无需去找徐家老爷，你只需去找宜光小姐。凭你与宜光小姐的点点心思，定能说动她去求她父亲兄弟。徐家毕竟是个说话能叫本地侧目的大家，必能救我出来。”

后面的话，班瑶未听得进去，只余“与宜光小姐的点点心思”盘旋于脑中，她内心惊愕，脸上却镇定，偏离重点地问道：“什么点点心思？你作什么臆想？”

吴丹英笑道：“还能是什么心思？不丢人，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二人还是由我搭的线。当初徐小姐害相思病，我替她寻出的你，解了她心结；往后又是我寻了些事，托你去徐府来往，你们不才多种下了情吗？好了，快去找她吧，记得多打扮打扮再去。”

吴丹英依旧笑着，却见那班瑶，眼露些许愤怒，甚至委屈，她错愕了。

“为何要这么做？”班瑶说道，“我孤影一人，来去随风。可徐小姐呢？你让她余生如何？偶然见过的人，总有忘了的时候，何必叫她看着一滩泡影。”

“什么……什么如何泡影的，你讲什么胡话！太看得起自己了，今后她便忘不了你了？平常夫妻都有离心的，何况你们两个。欸？不对！你的话……听起来，你要走？你要抛下我？这就走？”

看着吴丹英此刻焦急的模样，班瑶冷笑道：“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走不走与抛不抛下你有何干系？喝你的茶吧！我去徐府，成与不成，可没定数，你与掌柜多自想办法，可别全押宝在我身上。”

“放心放心！你我都着力，老天定会眷顾我的。”吴丹英转忧为喜，朝着班瑶离去的背影，又嘱咐道：“打扮打扮再去噢！”

班瑶返回家中，姚梧已去了学堂，而其他人，并未在家。他们还没回来，还在徐家？带着忧虑，她脱下外衣，就着浅月白夹衣与松花裤，换上竖领杏子红锁子甲梅花纹绫袄与翠蓝色曲水纹裙子，戴上一对金梅花丁香，提上一篮从所经货郎那里买来的鲜花，前去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