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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新娘(24)

这样一个人会喜欢争权斗势么?他若真是吴王的人,会不会像对待范八抬那样对郑家?

白小碧十分敬重郑公,几番迟疑想要问,终究还是怕他寒心,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改为试探:“我看叶公子不像寻常人,肯定出身不凡吧?”

叶夜心含笑抬抬折扇,鼓励她说下去。

白小碧道:“叶公子言语举止很……特别,虽然是天心帮的,可又不像行走江湖的地理先生呢。”

叶夜心道:“和你师父比,哪点不像?”

其实白小碧方才全是凭感觉说的,因见他言行优雅,料着必定出身尊贵,可要和温海比,两个人还真差不多,都和想象中的地理先生有差距,唯一的理由是,寻常地理先生怎会走到一处就搂着一处的花魁?

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件事太过于介意,白小碧暗暗吃惊,垂了眼帘不语。

叶夜心抿了下嘴,没有追问:“这次跑出来,你师父可知道?”

经他一提,白小碧忙抬脸望窗外天色,已有些晚了,想着再不回去温海必定担心,于是起身作别。

叶夜心跟着站起:“我送你。”不待她推辞,他已走到她身边:“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城赶路,我却不放心呢。”

刚刚出城不久,头顶真的又开始飘洒细雨,雨丝带来凉意无数,二人并肩朝田庄走。

雪白的折扇展开,替她挡去些雨,遇到泥泞难行的地段,他会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扶着她走,尽管白小碧已努力在拉开距离,二人仍靠得极近,白小碧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好闻的味道从宽大的怀抱中隐隐散发出来,带着无声的诱惑,想起那天获救后在他怀中的情景,白小碧脸上就烫得不得了,无奈她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情景偏偏越要在脑海里跳出来。

叶夜心显然留意到了,停住脚步拦在她面前,俯下脸凑近:“怎的这一路都红着脸?”

知道他有意逗自己,白小碧慌得抬脸假作看天色,催促:“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叶公子快些回去吧。”

“这么容易害羞的丫头,”叶夜心摇头,低声道,“我有件为难的事,不知你可愿意帮忙?”

.

走到郑府门外,正好遇见温海与沈青出来,白小碧忙停住脚步。

温海并不问她去了哪里,吩咐:“我与沈兄弟上山一趟,你先吃饭,不必等我。”

上山?看样子他们要去办事,多半就是在想法子帮郑家,想到前日自己一个人私下跑去看郑太公的坟,最终出了意外,没能如愿探个究竟,白小碧心里又开始发痒,却不好主动提出来,只得答应。

沈青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离吃饭的时候还早呢,不如白姑娘也跟我们去瞧个新鲜吧,上回可不就是偷偷摸摸跑去看,才出了事。”

白小碧暗喜,不敢立即答应,拿眼睛瞟温海。

温海道:“才下了雨,山路难行,带着她恐有不便。”

白小碧失望,垂首。

他忽然又道:“你若走得动便去,不得耽误沈兄弟做事。”

反应过来,白小碧抬起脸。

温海已在前面走了,沈青回身冲她招手:“耽误什么,这次是我央温大哥去帮忙看看,参详一下,又没什么要紧的,快来。”

鼎之残足

林木森森,光线昏暗,地上很多湿叶,偶尔有雨从头顶滴下。白小碧不是一次来后山,想到上次的遭遇心有余悸,紧跟在温海身旁寸步不离。石板路直通向郑家太公的坟,确实很好走,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温海说的“山路难行”是什么意思,因为刚走到一半,他们就离开了石板大路,改走小道。

山路泥泞,白小碧固然走得吃力,可她已经顾不上后悔,因为此刻心中惊讶绝对比痛苦要多——谁都知道郑家太公的坟在山上,怎的现在横着在山腰转?

转到山腰另一面,她恍惚又明白了些。

难道和当初范老太爷的坟一样,山顶上郑家太公的坟也是空的,其实他的尸骨是埋在了另一块宝地?

她兀自寻思,前面温海与沈青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个小小山坳,仿佛整座山到这里缺了个角,然而山坳中却有座高高的坟,不偏不倚恰恰填了这个角,高高的坟头仿佛一根粗壮的柱子,撑起顶上的山岩。

白小碧悄悄问沈青:“这里才是郑太公的坟吧?”

沈青摇头:“不是。”

想不到还是猜错了,白小碧一头雾水:“那这是谁?”

沈青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没有它,这山形就残了,灵穴也不能成其为灵穴。”

白小碧又听不懂了。

沈青转向温海,赞叹:“方向,地头,都毫厘不差,跛足之鼎能变作今日的朝天之鼎,残山变宝地,当初指点的果然是位高人。”

跛足之鼎?多次听到这个词,白小碧已经有了印象,闻言不由再疑惑地瞧瞧那坟,回想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山的情形,脑海里似有道闪电划过,如醍醐灌顶,“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这就是那只补上的鼎足!”

玉鼎山,其形若三足圆鼎,而此地正是鼎的一个脚,眼前这座坟所在之处本是个山坳,若没有它,必定会显出山坳之形,远远望上去就缺了块,鼎足有残破,可不就是跛足!

见她明白了,沈青笑道:“此足是不是妙得很?”

白小碧连连点头:“真的很妙!”

沈青又看温海:“这坟收拾得整齐,杂草极少,可见常有人拜祭收拾,该不是座荒坟,但周围一带的庄户都不知道里头埋的是谁,方才我看郑公言语之间似有隐瞒,问了下,果然是他的一个远亲,二十年前来投奔郑家,不幸病故,所以就葬在这里,只因他无儿无女情状可怜,郑家子孙便年年代为祭拜,现下郑公已经答应派人来看守。”

温海道:“挖人祖坟是有损阴德之事,闹起来必定惊动官府,谅他们不会做,何况他若果真要动,这几个人哪里看得住。”

沈青笑道:“话虽如此,还是防备些好,白天他们自然不敢动,就怕晚上,我的主意,不妨多堆石料,浇铁汁封固,叫他们一夜之间奈何不得。”

温海道:“这法子好是好,但镇国公素来正直,如此伤财费事恐他不答应。”

沈青道:“此事无须告知镇国公,已有人自愿出银五千相助。”

温海道:“贺兄?”

沈青道:“正是,我跟贺兄大略提了下,他是沙场上过来的,一向十分敬重镇国公,因此愿意出资,助我们一臂之力。”

温海目光闪烁,微笑颔首:“既如此周全,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见雨越发大了,三人忙顺原路下山。

.

入夜檐外雨声不绝,房间亮着灯,门虚掩着,可见里面的人还没睡。白小碧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进去,温海正负手立于窗边,窗前烛光勾勒出他的背影,显得越发高大清冷。

他转过身看她:“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这瞬间,白小碧仿佛看见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在窗外闪过,她不由疑惑地朝窗外张望,又看温海。

温海微露询问之色。

又是眼花?白小碧想到正事,双手捧上怀中之物:“天冷,我这两天闲着无事,见师父还穿着单衣,所以顺便替你做了件衣裳,不知道合不合身。”

温海道:“顺便?”

当然不是顺便了,白小碧也觉得不好意思,垂了眼帘看地面。

他缓步踱到她跟前:“这么快就要孝敬我了。”

白小碧尴尬,捧着衣裳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他总算开口:“还站着做什么。”

白小碧闻言抬起脸,却见他已解去外袍,只穿着里衣,正扬眉示意,白小碧呆了呆,忙展开衣裳替他张罗着穿上。这是件厚实的夹衣,目测的尺寸很合身,再套上雪白的外袍,一点不显臃肿,其实他身材高大,本就不择衣裳。

温海称赞:“手很巧。”

见他满意,白小碧才高兴:“将来外头可以穿大氅,过两天我再给你做两件穿在外头的袍子。”

温海整理衣袖:“以为要过几日才有的,想不到这么快。”

白小碧愣:“你……”

“前日买那么多布,做一个人的衣裳绰绰有余,”温海往椅子上坐下,“拿我当爹伺候,天冷了,怎能不给我也做件。”

白小碧真的窘了:“你又不像我爹。”

温海抬抬折扇,示意她坐。

白小碧顺势过去坐在他对面,没话找话说:“我的生辰很特别,师父的生辰也很重要么?”

温海端起茶:“想问什么。”

白小碧凑近,悄声问:“师父是几时生人?”

温海瞟她一眼,喝了口茶又放下:“巳时。”

白小碧微微失望,不死心:“那你……有没有亲生兄弟?”

温海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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