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徐梁同人)残骸(5)

作者:琴瑟如寐 阅读记录

但一份报纸反复读了五遍后,身侧的座机没有一丝声响。

他不耐地侧了身,勉强静下心再读一遍,心中想那人下了飞机头一件事便是跟他打电话,再次就是往自己家里冲,现在这是被事情耽搁了么?

他从报纸中觑一只眼,直直瞧上客厅一侧的落地钟,已经12点了。

他抖抖报纸,心中划过焦躁和不安。

张妈捧上一盆水果,放在他身侧的茶几上:“少爷,要不您先吃一点饭,垫垫肚子?”他敛着眉眼:“我跟你说过了,在外头有饭局。”张妈难得小心翼翼地回:“这都快过饭点了。”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起一块水果,放在嘴里咀嚼着。

客厅外,是小院。小院里,种着好几株枫树。

火红的枫叶在秋风中一点一点,摇曳生姿。

他放下那份几能背诵出的报纸,在客厅兜起了圈。

兜了半晌,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匆匆出了门。

张妈在身后急忙问:“少爷,去哪儿啊?”

梁思成头也不回:“去机场。”

他很快到了南苑机场。

拦着机场工作人员询问很久,他终于知道并没有一班客机从南京飞往北平的。

只有一架邮政飞机,是飞往北平的。

徐志摩所搭乘的,或许是那架是邮政飞机。

他坐在机场的大厅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乱如麻。

抬起手腕,一看手表,已然两点钟。

于是簇起眉头,心中害怕在赶来机场的途中,与那人错过,便借了机场里的电话,拨去了家里。

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张妈。

“喂?”

“张妈,”他匆匆地问,“有没有人来过家里?有没有人打来过电话?”然后再急急补上一句:“这次你可不许骗我!”“少爷,倒是来过一个电话。”张妈回道。

梁思成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是香山饭店打过来问的,问您订的那个位置,还要不要留着?”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是侵入冰冷的秋水中。

“留着,”他有气无力地说,然后音调又猛然拔高,隐隐带了声嘶力竭的味道,“给我留着。”他挂了电话,垂着头,复又坐在座位上。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他丝毫察觉不到腹中饥饿,只呆愣地等着。

已经四点半了,徽音的演讲很快就要开始了。

他缓缓站起来,发现双腿已然麻木。

他拖着僵硬地腿,向着机场大门口走去。

同行的司机走过来,低声询问。

他眼珠都未曾动一下,直勾勾地回道:“人没接到,我们回去吧。”有夕阳的光芒温柔地披了下来。

他觉得阳光带了点枫叶的颜色,有点刺眼,便回转了身,再度望向机场——机场空荡荡的,有稀稀拉拉的人群,匆匆来往。他发现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铺在机场的大理石地面上,被匆匆来往的旅客,踩在脚底。

然后他转过身,神情木然,对着司机说:“走吧。”梁思成紧接着赶去听了徽音的演讲,一个人坐在礼堂的角落,看着妻子。

他发现妻子今天打扮得亦很漂亮,穿着珍珠白色毛衣,深咖啡色呢裙,像窗口的米兰,柔弱着,摇曳生姿。

她一开口,便是清澈而标准的牛津音,艳惊四座。

他看着妻子,又似没有看她。

他似乎感觉有人坐在他的身侧,转过头去,又空无一人。

他发现妻子亦频频向门口望去,每望一次,眼底的失望便多一层。

他便嗤然一笑,似乎有嘲讽,有同情。

也不知嘲讽谁,亦或是同情谁。

演讲结束,四周掌声如雷。他也缓缓起了身,跟着人群,鼓起掌来。

然后人群渐渐散去,妻子走到他的面前。

两人相对无言,然后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家里。

卧室的床头灯打开着,橘色的柔光,像锦被,盖在两人身上。

妻子突然开口了:“志摩从没背诺过,他说要来,定然是要来的。”他侧身躺着,头枕着手臂:“嗯,是的。”

妻子霍然起身,对着梁思成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转首看向妻子,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幅画面,那人笑嘻嘻地对着他摊着手,神秘兮兮地说:“我可会看相。你看,我生命线那么长,定然是长命百岁的。”然后伸手扯他的手。

他将手背在身后,恶声恶气地问:“干什么?!”“我替你看相啊!”他无辜地回道,“不过我不看你的手相也知道,看你印堂发黑,定是命犯桃花。”他闻言摆起脸,对着徐志摩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好一朵烂桃花。”好一朵烂桃花。

他的眼睛里微微现出了点笑意,对着妻子说:“不要担心,他那副样子,又怎么会是薄命人。”妻子皱起眉头,显得心事重重,但又迎合道:“的确是。”“我给适之打了电话,适之也很担心。”他絮絮说着,“怕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妻子依旧坐在床头,不知想些什么。

他微微调暗了灯光,闻声劝道:“睡吧。”

妻子说:“我睡不着。”

他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那我先睡了,若是他明日来,我还得去机场接他。”他等着明日,他要去机场接他。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这样想着,等到了第二天。

徐妈体贴地上了早餐,又将一份报纸,摆在餐桌上。

梁思成随手拿起报纸,翻看起来。

忽然间扫到一行标题:京平北上机肇祸,昨在济南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