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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151)

他将身份卡收进钱夹,衣服与资料装入事先备好的背包与文件袋中。

哈罗德安静的坐着,一动也没动,看起来并不像要走的意思。

西泽问,“还有什么事吗爸爸。”

“可以再和你多聊一点吗?恰好这里够隐蔽,也是个联络父子感情的好地方。”

“关于什么。”

他说,沉默了一阵,点上一支烟叼在嘴上吸了口,叫他坐下来。

哈罗德接着说,“取到身份卡后,对于那个女孩儿,你有什么打算吗?”

西泽说,That’s my business.

哈罗德说,“以我的经验,我也许能给你更多建议。中国家庭对女儿的恋爱是相当严格的。不止中国家庭,整个中国,仍旧是一个尚未脱离封建时代的父权社会,对女性有着过分的道德约束。一个正经中国家庭的女儿,是不可以和白人约会的。尽管你也出生于一个很传统的德式家庭,但那种中国式的传统比这里要严苛上万倍,不止是是否失去童贞。甚至‘据说被夺取童贞’,都会让她被家庭排斥在外。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你只是想玩一场恋爱游戏……”

西泽很果决的打断他,“我认真对待自己所有感情。只要我在她身边,绝不会使任何人伤害到她,更不可能会是我,除非我死。我讨厌游戏人生。”

哈罗德回味了一阵他刚才讲的话,猛地吸了口烟,点了两次头,说,“好,好。”

西泽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那双莹蓝眼里在烟雾散去后,呈现出了莫大的欣慰与哀伤。

哈罗德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了两下,整个世界在此之后变得异常安静空旷,变成一片空白。

在这空白里只有他和哈罗德相对孑立着,其余的部分,都已清除干净,亟待着哈罗德的话来填补这遗失的空缺。

紧接着,他听见哈罗德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他说,“对不起,我实在有点激动过头。我想确认的就是这件事,而这就是我想要的回答。说实话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这样全心全意的了解,亲近一个来自东方的姑娘——这会使我接下来想要讲的故事变得容易得多。这个故事,本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讲给你听,但因种种原因,由于我奢望得到家庭宽容的过分天真,让我与你离这个故事都变得越来越远。后来发生的许多事,阿瑟将你对我进行了感情隔离,对你进行了许多偏激的教育,都让我发觉这件事渐渐不可能做到。因为这故事会带给你莫大的痛苦。但是现在,我想,也许正是时候。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西泽,我知道你急于带着你的自由奔向你的爱人,可如果你愿意,请允许再耽搁上你们四十分钟时间,来听一听这个故事,兴许会让你离她更近……也许你早已有猜测,是的,就是关于这个,在二十多年前,发生在南中国的海边,一个叫作石澳的渔村里发生故事。”

第125章 哥谭市5

医院回去坚尼街快餐店已近四点钟。店里没什么客人,男人百无聊赖的在店铺深处专心致志的剔牙。

大抵也是枯坐一下午太过寂寞,看她两回到店里,竟关心的问:“食饭未?”

美棠余怒已消,以惯常语气回答,“食咗。”

男人搭讪着说,“鬼佬来电,话要迟d返来,唔该你同佢喺,定个旅店啦。”

美棠前脚进店,立刻说,“好啊。”

立刻要带她出门去,男人又叫住美棠,“摆也街惠春旅社就唔错,ice!”

陡然听男人从黑黄牙齿里蹦出英文溢美之词,像爆米花机里逃逸出两个完整的花生豆似的。

淮真一口气没憋住,笑出声。

美棠说,“屋企门口就唔错,点解要去摆也街定旅馆?”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美棠回过神来,瞪住他:“你收咗人哋几多钱?”

男人厚着脸皮,“自k打款畀我,梗系帮人哋做好d事啦!”

美棠气得拉起淮真掉头就走。

男人还在后头大声强调:“定要到惠春Hotel!我都话畀人知……”

两人一起走进夜色里,美棠气得声音都在抖,“他随便收我朋友人钱财,以后我怎么做人?”

今晚夜宿唐人街,那么西泽那边大概并不会有太多事好担心。淮真这样安慰自己。

而后她一边笑一边对美棠说,“听说摆也街有集市是不是?我都还没去过,正好晚上去逛逛夜市。”

美棠知道她找借口安慰自己,皱着眉头勉强笑了一笑,“纽约唐人街也就夜市有点名气。”

冬日六点的唐人街夜市华灯初上,大西洋的海风挤进克罗斯海峡,登上曼哈顿岛,从孔子大厦那头吹进唐人街。

这个车轮上的国度,即便在中国城的十字街口,四面八方的车流也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造成这种状况的,是街口的人行道上密集的人群,在这点上倒颇具中国特色。行人脸上也有种中国式特色的漠然表情,站在拥堵车流与人潮中,一眼看去,每个人脸孔上都有种不知要前往何方仿徨,与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

这种人潮若是交给白人报社来解读,会说抱团而居的华人群体从不给旁人行方便。但事实上,这某种程度也是匮乏表情的东方人的一种人情味。

离开十字街口,稍走几步便折进摆也街。随后,一间一间小食档的熊熊炉火,将沿街而坐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的生动起来。上海风味小食档一屉一屉摞过人头顶的灌汤包,小馄饨摊大炖锅里滚烫飘香的骨汤香味;广东的钵仔糕,肠粉,粿条,鲜虾云吞面;刚出屉的马蹄糕,粉饺,叉烧,烧麦,九层糕;台山的佛跳墙,蚵仔煎,莆田饼,肉燕,咸饭;还有街边小锅子里冒着烟的茶叶蛋与鲷鱼花生粥……

她两走过一个海鲜档,煤灯后头的四邑老太太正将一把切段的鱿鱼须煎入滚油里,伴随着洋葱香味,“兹啦”一声——

淮真吸了吸鼻子,一时间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美棠笑着说,“饿吗?旅社就在前面,我去同老板讲一声留个房间,不用担心,你先去吃一点。”

淮真摇摇头,说不饿。

她始终记得他说“迟点返来”,满心想等他返来一起去逛夜市。

惠春旅店老板同美棠十分熟悉,两人熟络地聊了一阵,立刻愿意给他们留一间最好的房间,并给租房价格打了个大大折扣,一夜只要一美金二十五分,甚至囊括两人的早餐。

谈妥以后,美棠与老板似乎有别的事情要聊,淮真察言观色,立刻说,“我在楼下报纸档买一份报纸,你们先聊,过后来找我。”

美棠对她感谢一笑,又说,“楼下有一家红人开的中古Aore店,卖的东西很有一些趣味。如果要给家人带东西,买过报纸也可以去那里看一看打发时间,我很快来找你。”

淮真点点头,想了想,又将一美金订金留下,转身下楼。

报纸档也是美国人发明的自动报纸售卖机,为了保留中国城的特色,特意安插在一个凉亭下的小杂货店里,独占了四面墙的一半。

凉亭开了一面窗户,店老板坐在里面听收音机。窗台开的很高,若有人要买报纸,投币可以自动出报纸。

若要买别的东西,比如中国运来的香皂、胰子、薄荷香膏、先施公司的荷兰水,要么登上台阶到亭子里去,要么得将头仰得老高才能跟店老板对上话。

当日的报纸将头条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在售货机里整齐铺开。刚才走过这里,她恍然有看到关于Iural ce的报道,回过头来找了找,果然没看错。她摸出一只五美分投进投币口,两分钟口,卷成一卷的《纽约时报》便从出报口滚下来。

躬身去拾挡板后头的报纸时,视线掠过底下的《纽约邮报》,在头条上看见了安德烈与凯瑟琳这两个名字。她稍稍蹲下来一些,又仔细辨认了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UHLEIh OCTO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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