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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153)

淮真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云出,wa?”

西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中国字放在一起吗?”

“嗯。”

淮真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在脑海里搜肠刮肚一阵,也只能揪出两三句诗。“我不能确定,具体要看这两个字放在什么语境里。”

他接着说,“这是个名字。”

她想了想,“青云出岫?云出空山鹤在阴?”

他听了一会儿,问道,“意思是?”

淮真说,“中国人很喜欢从古诗里取名字,就像你们很喜欢从神话故事或者圣经中取名。‘Wa’并不是个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如果是取自一首诗,应该是借用它的意境。The cl out, like this.”

(“云出来了,像这样。”)

西泽笑了,勾着她的腰轻轻用力,轻而易举将她抱在膝上坐着。

又偏过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微微眯着眼说,“So it is overcast.”(所以是阴天。)

淮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问他,“Whose ?” (谁的名字?)

使他显得有些神态阴郁的长睫毛微微嗡动了一下,然后才说,“It’s mine.” (我的。)

云出,云出,虽然少见,却怪好听的。

淮真问他,“Who named you?”

他说,“My m.”

淮真心脏倏地漏跳半拍,一时半会儿有些失语。

西泽却盯着她笑,似乎在鼓励她将这个问题问下去。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So she is…”

他接下去,“A an.”

她一时半会儿不知究竟该先恭喜他还是先安慰他。

“一个阴天——还挺像我的,是吗?”他询问她的意见。

在那阴郁得浑然天成的脸部轮廓上观察了一会儿,淮真立刻被这句话逗笑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什么?”

她正经地问他,“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他点头。

淮真伸手取下狼毫,蘸取印度墨递给他,说,“你替我写这个字好吗?”

紧接着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解开衬衫两粒纽扣,露出左侧整片肩膀与锁骨。她指指锁骨上的位置,对他说,“Wan,我想把这个字写在这里。”

单薄瘦削的肩膀与赤裸肩胛成片露出来,那肌肤雪白光洁,隐隐可见到淡青色血管。

西泽犹豫了。

她解释,“这是Henna tattoo,可以保持一两个礼拜。是植物油和植物染料做的,印度女孩用它在身上画花纹,用以辟邪。”

他拒绝说,“不行……我写不好中国字。”

她说,“你可以只写雨的下面,也是‘云’。”

他看着她雪白的肩膀,摇摇头笑了,说,“我试试……写坏了请不要生气。”

淮真看他稚拙握笔,垂着头,小心翼翼在纸上练了几次,笔画顺序全不对,写的一个更比另一个大,但她并不想纠正这个。

为使他放松些,她顺手拿起桌上报纸又读了一次。

西泽终于落笔了,写的异常小心翼翼,五个笔画也不知写了有没有十分钟。从淮真这个角度看去,见得他饱满的额与挺直的鼻梁,紧张得涔出了汗。

胳膊上痒痒的,未免使他雪上加霜,她努力忍住笑,一动不动。

最后一点顿下,西泽微微抬头,对着她左肩无比懊恼的叹息一声。

“很丑。”他说。

淮真从他腿上下来,跑到到穿衣镜前去看那个字。

小小的,有一点华文幼圆的意思,觉得怎么都算还好。

她垫了垫脚,从穿衣镜前回过头来,指了指这个字,对他说,“我很喜欢。”

西泽终于神态纾解的微笑。

敲门声响起,外卖送到。西泽起身去,开门前回头对她说,“衣服穿好。”

她眨眨眼,背过身等墨汁干透才将衬衫纽扣系起来。

西泽抚开稿纸,在书桌前将餐盒打开,自餐盒溢出一股大骨煲汤响起。

淮真惊呼一声,“青红萝卜排骨煲和炒通菜!”

他笑了,招招手,“快来。”

淮真赤脚跑去他身边。

西泽将桃木椅拉出来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后床尾,听她一边吃一边赞美,“晚餐盒比我与姐姐在三藩市常去那一家还要好吃!”

西泽说,“我有问过美棠。”

淮真饿坏了,不出十分钟,囫囵掉半碗汤,才想起问西泽,“你吃过吗?”

他点一点头。

也是,父子久未见面,总不会没功夫吃一顿晚餐。

她想了想,说,“刚才我在自动报纸贩卖机看到安德烈和凯瑟琳的婚讯。”

西泽有点意外,而后又说恭喜他们。

她有些讶异,“你不知道么?”

他说,“没有人告知我。也许他们也想象不出,我可以以什么样的身份被邀请去婚礼。”

淮真说,“也许你父亲只是不想让你分心。”

他说也许是这样。

淮真又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他问是什么。

她说,“我在楼下Aore看到一架巴黎仿制的‘大炮’,一八八七年的,只需十五美金。”

西泽想了想,“我知道一家很好的Au,只要很少的代理费,在华盛顿州,明天一切结束以后,我们可以过去问问。”

她有些开心。

稍稍有些饱足,她还想和西泽说什么,偏过头,突然看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出人意料的温柔。

淮真一下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用纸巾擦擦嘴,问他,“你刚才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他说,“你也写个字给我好不好?”

她问他想要什么字。

他说,“我不太懂汉字。”

淮?真?出?好像都挺傻。

她扶着椅背思索一阵,问他,“写在哪里?”

西泽仰躺在床上,听她说完突然间翻了个身,指了指自己后脖颈。

她用那种很不满足的语气说,“好。”

后脖颈并不是她想要写字的理想部位。

西泽笑了,“你想写在哪里?”

她用毛笔蘸了墨汁,有点心虚大声说,“I don’t know!”

说罢跳到床上去,坐在他腰上,很不温柔的将他后领子拽下来。

西泽轻轻啊了一声,西泽趴在自己胳膊上眯起眼笑,“你很不满。”

她说,“是的。”

他说,“也许改天。”

她问,“改天是哪天?”

她埋头在他蝴蝶骨顶部,脖颈微微下方一点缓缓写了个刚才练习了无数遍的一个字。

而后抬头端详了一眼,总算还不错。

她从他身上下来,拍拍他,说好了。

西泽起身,背对穿衣镜,看了眼那个字,“这是什么字?”

淮真说,“Gwai。”

他重复一次,“鬼?”

她点头。

他笑了,“为什么是这个字?”

她从床上下来,和他并肩站在穿衣镜前,“The bination of an. Wan means Soul.”

他不解。

她说,“这个字不念云,念‘魂’,灵魂的魂。”

西泽看了眼镜子里两个字,慢慢地说,“我想我能懂得你的意思。”

墨汁的植物渐渐凝固,两人在盥洗室洗掉它,顺带各自洗了个澡。

淮真先洗完,穿着睡衣钻进被子里,已快要十点钟。

灯只留下一盏,西泽很快从浴室出来,带着热腾腾的檀香味,从背后将她掖进怀里。

淮真突然想起什么,“我还没有问过你,‘云出’的姓是什么。Muh,Cea?”

他将脸埋在她肩头,很轻地说了声,“傅。”

她说,“你妈妈姓傅吗?”

他嗯了一声。

傅云出。

淮真跟着念了一遍,“真好听——她一定念过很多书。”

他突然笑了一下,说,“她从未念过书。”

淮真有些疑惑。

来不及发问,她渐渐感觉到肩头有些烫。

淮真手摸到扣住自己肚子的手,将他手背覆住,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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