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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39)

玉书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子渔欣喜:

“我让人送上来,想吃什么?”

“出去吃行不行?”玉书说了又后悔,皱眉显得不耐烦,“随便什么都行,你去叫吧!”

子渔脱了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他是不敢带玉书出去吃,一是怕四爷的势力报复寻仇,虽然虹口是日本的地盘,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还是小心为妙,另外一个顾忌,他怕玉书逃跑。他怎会不知道以玉书的水晶心肝,早把自己这点心思猜了个明白,才会显得烦躁。

餐厅吃饭时,玉书虽然没说话,但态度缓和了很多,问他些话也有简短的回答,子渔心中不免高兴,以他对玉书的了解,这人终是自私,看来也是仰恩死去,悲伤一阵,还是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即使放了心,嘴上还是问出来:

“怎么想开了?”

玉书横了他一眼,筷子在碗边儿划着圈,说道:

“我跟仰恩不同,他是自己能站直的一棵树,我不行,我就是那缠藤,自己站不起来,总得依附着别人。小时候是小船儿,小船儿跑了以后,跟了北平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丁崇学没成,倒找到你。现在仰恩也不在了,这世上除了你,我是什么也没剩下。乱世道一个人怎么活?不靠你又靠谁?”

说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又问:

“那天你说的话,就是,带我回你家乡,过一辈子那些的,可当真么?”

灯光下幽幽的一双眼,带着埋怨,也显得绝决。

自那以后,子渔看玉书不如以前那么紧了。玉书自己似乎也明了现在在上海的处境,极少出门,在家里闷得慌了,便没好气地跟子渔为些小事吵个不停。不久之后,心口疼的毛病也犯了。

子渔上前安慰几句,询问要不要看下医生什么,他却不领情:“你少气我一些就好,看什么医生?你不怕给四爷他们找上门,我还没活够呢!”

“那怎么办?”子渔看玉书的脸是一天比一天白了,“以前在霞飞路那里的一间药房开的方子不时很好用么?”

“去那里买药不是找死么?”玉书长叹了口气,“方子我留着呢,明儿我去附近的药房开了就好。”

玉书出门也是小心,总带着两个人,瞻前顾后的不敢大意。日子久了,子渔见他不再闹腾,凡事也挺小心,给他的自由也渐渐多了。子渔觉得自己还是把玉书认识得很透彻,这人确实真心喜欢自己,况且这种情况,全上海都在搜他,只有自己能保护他,他是识时务的,不会为了些便宜而不值钱的气节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幸福,那时候,子渔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人活一世,总不会事事看得清楚。

仰恩明明看见了窗外一片灰色的天,却又不能肯定自己是清醒还是昏迷,只觉得那一片暗淡的灰,象是坠进清水盆里的一滴墨,渐渐堙散开,成就的那一种让人垂头丧气的色彩。

已感受不到哪里在疼,一只手指而已,连累着整只手,整条手臂,整个身体都象给夹板夹过一样疼痛。并没有任何医治,醒的时候看见形状奇怪的手指,一直肿到手腕。

脑袋里跟被棍子搅过一样,什么也想不了,费了半天的劲,努力地拼凑着,拼出一张即使微笑时候也给人严肃感觉的脸,想起那人粗粗眉毛,在握住自己的瞬间,快乐地,跳动了一下。他带着枪茧,却永远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摸自己的时候那般无懈可击地温柔,从额头到双颊,到下巴,到颈窝……仰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嘴里喃喃地呼唤出一个名字,很轻很短的:“崇学……”

“你果然跟他有一腿。”

冰冰的话语响起,象是迎面泼来冷水,仰恩只觉得混沌的意识激灵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面前扩大的一张脸,并不陌生,方文华,鬼魅般出现,此刻正笑得邪恶。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仰恩的脑筋飞快地转着,在把事情想明白之前,只探索地望着他,什么也没说。

方文华半晌也不吱声,两人对视着,无声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最终还是方文华先开口,语气里已带了亵渎:“你昏迷的时候叫‘崇学’,那神态真是诱人。”

“你也知我神智不清醒,何苦出言不逊?”

不料方文华并不理会,独自打趣道:

“没想到我们八面威风的丁将军还有这不为人知的嗜好,不知道明日若见了报,人们是否还会拥他如故?这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竟然是个玩男人的杂碎?呵呵,这事说出去,可真不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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