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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儿笑千百树Ⅱ:小荷不过尖尖角(15)

艾姝家的春节过的血腥,且惨淡,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死一个少两个的现实版典故。艾姝哭的死去活来,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每天茶饭不思,外婆家也不去,艾姝妈铁定是活不了,艾姝的外婆跟子女商量多时,艾姝的那些姨和舅舅还是不愿意收养艾姝,其中就包括艾姝的亲妈,倒是肯每家每户出些钱,供养艾姝到成年。

云志开始有幻听,每次他回到家,总是能听到艾姝爸和艾姝妈的房子里有声音。好像有人在对他笑,瘆瘆的笑声,这些笑声永远只是在云志的背后。云志开始不停的做噩梦,梦里总有人掐住云志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汗涔涔的醒来,黑暗的房间又好像充斥着瘆人的冷笑。尤其是晚上,云志听的更真切。

“谁?谁在笑?有本事出来啊?”云志扯着脖子嚷着,房间里只有睡在他身边的艾姝。

“小哥,你怎么了?”艾姝被云志愤怒的吼声惊醒,她沙哑着声音惊恐的问,云志的表情在黑暗里像个煞,阴冷的可怕。

“你没听到声音吗?”云志盯着艾姝,他不相信只有自己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小哥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怕……”艾姝战战兢兢的卷着被子坐起来,云志在黑暗中的表情让她害怕。

“睡吧!”云志用整个被子盖住自己,倒头就睡,悉悉索索的笑声又开始响在云志的耳边,云志掀开被子也不说话,下了炕穿上衣服就走。

“小哥,你去哪儿?”艾姝眼巴巴的拽着云志的手臂,冬天的夜晚黑的早,六七点钟就漆黑一片,艾姝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呆着。

“睡你的觉!”云志甩开艾姝,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芝根本想不到云志会大晚上找她,而且还要带着她去远郊区的砖厂。腊月里工人都放假了,砖厂空荡荡的,连值班的人都没有,周围黑黝黝的,都是收割后的农田,除了砖厂空闲下来的给工人临时休息的小砖板房外,砖厂更像是荒郊野地。

“干嘛非要来这里啊?”小芝缩着肩膀,打着冷战,跟在云志身后,她是拗不过云志的,说不上三两句,就被云志拖着走,走着走着就变成她主动跟在云志的身后小跑着,等到了砖厂的空地,小芝才发现黑夜里的空旷地是如此的让人恐惧和敬畏,她不得不紧紧的靠在云志的身上,半步也不想离开。

云志径自走到砖厂空地中间的土堆子上,看着空旷的黑暗,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声喊起来,“来啊,有本事你们统统来啊,要了我的命啊?我有什么害怕的?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那些让我生不如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那些比我更该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该死的是他们!”

小芝被云志歇斯底里的喊声吓到了,她缩在军大衣里面瑟瑟发抖,不知道云志到底想干什么。空旷的砖厂隐隐约约回荡着云志的喊声,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压抑在心中的愤懑似乎全都消解在黑暗中。

“你怎么了?我们回去吧?”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小芝终于不安的打破静谧,云志皱眉看向夜空的深邃眼神让她紧张。

云志的眼神从一望无际的黑夜转向缩在军大衣里面的小芝,他的喉结涌动着原始的本能,小芝惊惧的表情似乎让云志的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开始慢慢的苏醒。云志一把抱住小芝,把头埋在她温暖的怀里,小芝还没反应过来,云志已经疯狂的亲吻起她冻得哆嗦的嘴唇和冰凉的脸颊。

“不要……在这里……”小芝哆嗦着,她不太喜欢眼前的环境。

云志一把扯开小芝的军大衣,整个的把她抱在怀里。那些积久了的恐惧、怨气和邪恶,终于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地方。云志粗重的呼吸在暗夜的墨色里,尤为的清晰。

有时候,女人是男人的唯一出口。这个世界真奇怪,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但还没办法少了女人。

艾姝不安的在房间里辗转难眠,失去艾姝爸和艾姝妈的房子突然之间就变得空洞,失去了家庭的意义。艾姝开始怀念艾姝妈在的日子,她恨过这个懦弱的女人,明明只是自己的姨,但她却比自己叫姨的那个亲妈更勇敢,至少还收养了她。

云志带着寒夜里的风雪大踏步的推开门走进来,茫然的艾姝看到了一脸桀骜不驯的云志,带着藐视一切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艾姝没来由的着迷,她喜欢这个不是她哥哥的男人,那种喜欢超越了艾姝内心所能承受的范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云志。

“小哥,你去哪儿了?”艾姝卷着被子坐起来,她现在不太敢任性,没有艾姝妈,自己的那些姨和舅舅也都不愿意直接收养她,艾姝就剩下了云志可以依靠。

“睡觉吧。”云志脱了大衣,抱起炕上自己的褥子被子,转身就走。

“你不在这儿睡吗?你去哪儿?”艾姝慌了,她想着云志是不是也要离开。

“我去大屋睡。”云志看了一眼艾姝,他突然觉得这丫头挺可怜的,完全失控的局面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最开始想的,不过是妻离子散而不是两败俱亡,杀死一个少两个,最倒霉的,当然是艾姝。

“别过去啊,大屋里死人的……”艾姝的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她想着云志是不是疯了,虽然艾姝爸死的那天,云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没看到大屋里弥散的到处都是的血迹,但从邻居和外婆家的人口中,艾姝是能感觉到大屋里凶煞的恐怖的。

“我不怕,你睡吧。”云志没再搭理艾姝,抱着被子褥子径自推开大屋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他记得自己当时擦了三天,才把地上和炕上的血迹清除干净。玻璃窗户上已经补了新的玻璃,冬夜的寒风吹击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音,云志拉亮了房间里的白炽灯,昏暗诡秘,白炽灯淡黄色的灯晕一闪一闪的,偶尔里面的灯丝还会炙红色的闪那么一下。

云志把被子褥子铺到炕上,脱了衣服钻进冰凉的被窝,他拉灭了电灯。黑暗的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响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似乎窗棂外的风声更大了,云志冷笑着闭上了眼睛,来吧,好的坏的,恨的恶的,有本事就冲他来好了,若是心念中的那些恐惧不能让他死,那么他就必定有本事和能力让别人死。

既然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那么他必定要用它们来践踏光明。

心魔魇生

五年级下学期,突然之间就开始流行《霍东阁》里面熊英翘的发型,班里大部分女生都开始把马尾辫偏着梳。头发不长的女生恨不得也把能揪起来的几颗头发偏着梳,赶不上流行的步子似乎很被别人瞧不起。

安茉被小仝妈逼着留头发,她不是喜欢长头发的女生,但小仝妈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逼着安茉把焦黄的头发留到了齐腰长。安茉又不会自己扎鞭子,小仝妈就把安茉的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扎的特别紧,拽着安茉的头皮都要掉下来似的,这样就可以一个星期不用再给安茉扎鞭子了,每过一星期给安茉重新扎一次头发。但问题是安茉的头发过几天就会痒,小仝妈为了扎头发省事儿还不让安茉在这期间洗头发,所以安茉只能是用铅笔伸进头发里当痒痒挠

查范范从开学那天起,就像得了忧郁症一样迟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不爱上课,也不爱说笑话传纸条了,连零食都懒得吃。从阿吴唧唧喳喳的多嘴中,安茉才知道查范范是个没有户口的黑人。查范范的妈妈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千方百计的托关系找人,总算把查范范的户口名额搞下来了,偏偏这个时候,查范范的妈妈又怀孕了,查范范的爸爸找来瞎子摸,还请来狐仙掐算,都说怀的是个带把的。于是本来属于查范范的户口名额就给了未来的带把的,查范范被丢在她奶奶家自生自灭。

她根本没办法考初中,就算是小学还是查范范的奶奶跪在董校长的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了好久,总算混到了小学读书的权利。奶奶给查范范取的名字本来是查饭饭,意思是长大了有口饭吃就行,但当时董校长不大同意,他觉得文化人总的有点儿追求,刚好奶奶娘家姓范,就给查饭饭改成查范范。不过名字对查范范而言,随时改随时用都无所谓,她没有户口本,用任何名字都说的过去。

“那六年级以后你怎么办?”安茉很担心查范范的未来,没有户口似乎等于一个人不太存在,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连个书面的东西都没有。

“我会出去闯世界的!我要给我爸爸看看,不光是他会骑着摩托车到处跑。”查范范懒洋洋的说着,她爸爸是小城市第一批骑着摩托车拉活儿的黑出租,每天只要推着摩托车戴着头盔在火车站或者是长途客车站一等,总是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过客要坐他的车去某个不太熟悉的目的地。

“闯世界哪有那么容易的?”阿吴非常质疑查范范的雄心壮志,多少人在小城市打拼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老婆孩子火炕头。

查范范懒洋洋的说,“我奶奶给我算过命,这辈子别的可能犯愁,但饭还是有的吃的,而且我是躺着吃饭的人。”

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诱惑人,就连十几岁的孩子都惦记着要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