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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75)

温蕙闷道:“知道了。”

银线又小声告诉她:“刚才刘妈妈在厢房理箱笼,听见说姑爷过来了,忙不迭地也过来了,就在明间里候着。看姑爷走了,她才放心回去……”

温蕙不解:“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新婚夜,少年男子一身酒气地过来。她家姑娘还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刘富家的怎能放心,当然是得盯着那喝了酒的新郎离开,才能放心。

银线比温蕙大些,又时常与百户所军堡里的人打交道。乡下人的确粗鄙些,言谈中常常不太讲究。银线便懂得比温蕙多些。

刚才陆睿调笑那一句,温蕙没听懂,银线隔着帐幔倒是听懂了。

只是温蕙一派懵懂,银线反不好解释了。只想,这姑娘都嫁了人了,什么时候才能真长大啊。

又想,待九月里她及笄的时候,温夫人还要过来。到时候必会在圆房前教她了,这事轮不到她操心。

银线便没解释,含糊了过去。只才帮温蕙解了衣裳,卷了袖子,刚拿来齿木和青盐,落落回来了。

“姑娘!”她脚步匆匆,略显慌张,“圣人、圣人崩了!”

圣人便是皇帝。于百姓心中,皇帝便是这天上的太阳。

银线吓得一松手,青盐洒了一地。

景顺五十年三月里,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各州各府。一同传来的还有新帝登基的消息。

皇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只知道阁老们被宣入禁中,皇城大门便落锁,十多日才重新打开。

张贵人所出的五十二皇子登基称帝,改元泰升。

诏令诸王各在封地凭吊,不得入京。

新房里,三个小姑娘都被这消息吓懵了。

纵落落出身官宦家,也不懂这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陆府的喜宴已经乱了,远远地,听到许多不真切的嘈杂声。

温蕙茫然:“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很快就知道了。

这一天是个吉日,江州城里办喜事的不止陆家一家。如今街上,已有衙役敲着响锣挨街挨巷地向百姓宣告景顺帝殡天,泰升帝登基的消息。

百日之内禁宴饮、音乐、玩乐、嫁娶。

官宦之家需服国丧。

梅香快步进来传达:“所有喜绸、吉服、红烛都要撤了。外面已经在撤了。少夫人这里也得撤。”

温蕙与银线面面相觑,问:“那,喜宴……?”

“已经散了。”梅香回道,“老爷已经换了衣服往府衙去了。”

陆家的丫鬟都伶俐可人,梅香道:“少夫人稍安,咱们该怎么办,青杏已经往乔妈妈那里去请示了。”

温蕙定定神。

她是少夫人了呢。可不像在家里,万事都有爹娘和兄长们顶在前头。她不能让陆家人小瞧了去。

她便点点头,沉声道:“知道了。”

扎着大红花的红绸从梁上撤去,喜庆的龙凤烛换成了寻常的白烛。

织了金线的红锦桌布换成了青色织锦。新人的石榴纹多子多福的红帐摘下来,刘富家的现从箱笼里寻出一顶姜黄的换上去。鸳鸯喜被、喜枕一并撤了,换了寻常日用的素色……

丫鬟们倒是不乱,有条不紊。

只温蕙坐在桌边看着大家手脚麻利,很快这房中再没有“新房”的气氛。

她忍不住想,那个在遥远京城里的皇帝真厉害啊,他一个人的死,便惊动举国。

她明明从未见过这个老人,却因为他,一场喜庆的婚礼刹那如流云吹散,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第34章

景顺帝在位整整五十年,成为了大周开国以来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帝。他活活地熬死了五个皇后,还熬死了一个太子。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是个不死的老妖怪时,他终于是死了。

他殡天时,国无储君。突然就让一个女伎出身的人生出来的三岁娃娃坐上了那个大位,成年的亲王们可甘心?

陆正顾不得喜宴宾客,换下了喜庆的衣袍,便匆匆赶往府衙。

第二日温蕙早早就醒来,落落准备了套霜色的衣裳给她穿。银线老大不开心。

“国丧呢,没办法。”落落劝说,“说不得还要披麻戴孝呢。”

银线道:“新婚大喜呢!”

“那能怎么办?”落落说。

银线垂头丧气。

“没事,没事。”温蕙向来是个心大的,反而不在意,“这衣服不也挺好看的嘛。”

真是睁眼说瞎话。温蕙喜欢大红大绿,喜欢织着金线银线,闪闪发亮的遍地金的料子。这件霜色的衣服自裁了,就没穿过几回。但这是去年裁的新衣,而且是好料子,所以一并带过来了。

银线跟温蕙的审美完全一致。她一直觉得落落有时候给温蕙配的衣服太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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