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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15)

少沅从怀里掏出一只绿玉镯子,问我,珈彤你嫁给我可好?

我立地而僵。

【十】

我戴着少沅送我的镯子,端给时恩一盅燕窝粥,故意让腕上明亮的幽绿的光,照出周围跳跃的灰尘。我说爷爷,姜军长要我嫁给他。

时恩拿着勺子的右手,很明显的顿了顿,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哦,姜军长是好人。言下之意,主嫁,不主留。时恩,他当真对我没有过多的留恋?他竟忍心到了这样的时刻也不以坦白讲我挽留?

我颓然地站着,看他一口一口地喝下碗里滚烫的燕窝粥,逼仄的密室,空气几乎凝滞。

良久,我说爷爷,你能不能将那个木偶送给我?当作我的嫁妆。

他没有看我,人偶已经雕刻完成,揣在他怀里,他缓缓地掏出来,又细细地把玩了一阵,递给我,还有掌心的余温。只是这过程太过生硬,惟一欠缺的,就是他面具下面的表情。我不知,他有没有为我流一滴眼泪,或者,哪怕仅仅是轻微的蹙眉。

【十一】

春光寒,流水残,潋滟旧曾谙。

面目全非的男子,立于巷口,看迎亲的队伍鱼贯远走。半晌,不曾动过一根手指头。左右都是斑驳的院墙,他尤记得,当日的火自厨房蔓延,那痴呆的老人吓怀了心脏,僵在原地。尔后有年轻的男子闯入,他们撕扯,殴打对方,男子不敌,撞到门板昏死过去。而他,则被燃烧的断裂的横梁压住,拼死捡回了性命,却毁了容颜。

他不过是迫于饥渴,寻食续命,未想惹出如此大的祸劫。为了填补心里的愧歉,他回来,想照顾这屋里仅剩的女子。那时他以为她和那烧死的年轻人是夫妻。谁想,他竟被她当成那枉死的老人,反被照顾。更不知,一切都焚毁了,剩下竟是朦胧的爱意。如冻土里的种子,春一暖,便蓬勃而发,只是他想,这一切他都是不能表达的。

而珈彤,衣袖里藏着的,是他送她的人偶,上面刻着一首词: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我是宋珈彤。

心知,此生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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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笑嫣然】走失在2004的紊乱时光

1

2002年12月31日午后2点30分,予璨趴在阶梯教室冰凉的课桌上睡觉。是冬日里难得的潋滟暖阳,从窗口稀稀疏疏地洒进来,镀一层金。老师西装革履吐沫横飞地讲述着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予璨却只在一场周公会上将某些过往的时光断续回想。

予璨住小城,辛辛苦苦埋头读书,在没有爱情远离非典的时代,快乐藏在心底,予璨始终维持她冰冰凉凉的表情。她喜欢一切繁复的东西,耳环项链手镯戒指,琳琳琅琅戴满身。顶着老师异样而略带担忧的目光,她径自昂首阔步地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予璨常常这样想,然后嘴角就浮起轻蔑的笑,看镜子里的自己面如雪腮似霞,顾盼生辉。

高考过后,予璨拖着硕大的行李箱感觉自己像要环游。她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一切像迷宫似的叫她不可轻率。孤单是空投的炸弹,毁了她的安乐窝。她的面色越发冷凝,沉默如停止摆动的钟,即使对人谦和,也总觉难以亲近。

恩珞与她同寝室,细细的眉眼半边酒窝,内里似有散不完的微笑时刻都挂在面庞。她挽着予璨的胳膊走路,闲谈八卦。天蓝云白,她的快乐晕染着予璨,步履轻盈像夏天的裙摆。

偶尔镜娆在路上碰见,攀上予璨的肩膀就故意将恩珞调侃了去,诸如笑她是娃哈哈或者小猴子永远长不大。恩珞白骨精似的要掐镜娆水嫩嫩的脸,五彩的指甲在太阳底下来回晃,三个人,便一路走一路闹。予璨去了阴霾忧伤减轻,总还是在心里空出一块地来,寸草不生地荒芜着。

2

初入校,洛衣结识杨慕,万千光辉里她想起席慕容的诗:假如我来世上一遭,只为与你相遇一次,只为了亿万年光里的那一刹那,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彼时,学校普及Internet,给寝室装宽带。杨慕是网管,扛了密匝匝的网线极礼貌地敲门,予璨打开,洛衣回眸就觉阳光晃了她的眼。

有些人,无须描述无须追究,刚刚好就可入对方的眼,心心念念以为是永远。很久很久以后洛衣还在假想,人生若只如初见,她是不是就能不爱那么久,不愁那么多。

细谈下,才知杨慕与洛衣同级,计信学院。初识一个人当知道的都知道了,洛衣仍是觉得心里铺了个无底洞,恨不能将有关杨慕的种种尽数收纳。

杨慕却悠然,仔仔细细将交换器装了,道再见,转身离去的背影刚好覆盖上洛衣低垂的睫毛。她的脸颊,至此酡红一片。

宛转间杨慕便这样做了洛衣的秘密,含在口里窝在心里,怕旧怕碎怕风化。往往,千里迢迢刚好遇到,却仍有一个环节,错了乱了疏漏了,爱便烙上枷锁心口难开。

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

洛衣心底起起伏伏的甜蜜与疼痛缠了她一日复一日,她第一次将暗恋这样没出息的字眼跟自己对上号,说不出的失落与彷徨。

四个女生,唯予璨以睿智的表情起誓,不沾染爱情。穿肠毒,蚀心药,一旦遇上若不能甜蜜到底就必定劫数难逃。她的说话头头是道,仿佛箴言一般叫大家瞠目结舌。

镜娆抹着斑斓的指甲油嘀咕,予璨和洛衣,一个睡美人一个灰姑娘,咱寝室还真齐了。恩珞不服气,故意凑过去问镜娆姐姐又是什么。镜娆瞄她一眼,小样,你不就希望我说你是公主中的公主吗,可我看你顶多不过就是那颗豌豆。恩珞咧着牙推她一把,就此巫婆巫婆地满校园喊。

那样的年纪,锋芒初露,虽是玩笑,骨子里仍旧谁也不饶谁。

3

世间女子,情深似海者不计其数,心若磐石丝毫不动的,实属凤毛麟角。予璨亦不能免俗,即使事隔两年,她想起,仍会在暗夜唏嘘一番,心隐隐作痛。

葛玄同,背笔直而眼明亮,出现在予璨18岁的光鲜年华。彼时的小城,高中女生的长发是必须束成马尾的。予璨不依,索性入了理发店对乌黑的头发又烫又染,活脱脱出落成精致的妖精芭比。

她冲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葛玄同就在她身后,啧啧赞叹。两人皆怡然自醉。

予璨回身说谢谢,葛玄同眨了眼睛眉毛向上挑,不谢,他说,这是我的分内事。

此后,葛玄同便成了予璨的专业发型师。与众多在发廊工作的男子不一样,他穿整齐的中山装,简单的寸头漆黑如碳,叫予璨看着有干干净净的欢喜。他的十指白皙而修长,拿捏亦妥当,将予璨的一头卷发打理得如童话世界的海藻般旖旎。

一开始予璨反复地答谢,说多了自己也腻。葛玄同就拿电吹风呼啦啦地从她面上扫过,尔后摆出得逞的调皮表情,说,你再言谢就是不将我当朋友。予璨哑然,好一句不把我当朋友,主顾关系豁然消退,连空气亦随之暧昧几分。

也是那时起了传言,四面楚歌逼着予璨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她不再去葛玄同的店,头发像失了营养的草,疯狂而杂乱地长。身体里某个角落如生出结石一样不可触碰,动辄重伤。她明白了自己的窘境。

她承认心里从此住进一个人。

再后来,葛玄同找到予璨,焦急而焦躁。她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拽进怀里。她呼吸停顿听见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她泪盈于睫,颤颤地说我很好,哥。哥。

葛玄同凄楚地笑,你要念大学了是不是,我早知彼此不能户对门当。夏日的晴天,倏而开始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