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16)

恩珞扯着予璨的衣袖,想什么呢,呆子。予璨回神不及,低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眉心一个川字,堪比拥挤的乌云。恩珞惊呼,你有何对不起我?是弄坏了我的CD,还是打翻了我的宝贝香水啊?予璨这才醒悟,转换了笑脸同她打哈哈。

时过境迁,爱情和寂寞同时将她掩埋。她佯做坚强实则呼吸困难,胸腔里每入一口气就会将葛玄同死死地想起。她对不起曾在母亲面前跪下的誓言,我将今生不爱葛玄同。亦对不起,在他面前撕心裂肺的一句,是你误会了我。

4

是你误会了我。齐佑禹对恩珞也是这么说。他说,我们已经分手。恩珞心头一伤,没了措辞,笑容如暗夜颓败的花。良久她才回话,你也误会我了,不过略尽关心而已。

齐佑禹咳嗽两声,视频窗口中浮现他微红的脸颊。恩珞在这头,掰一块DOVE扔进嘴里。齐佑禹曾说,吃巧克力能让人快乐,恩珞记得。从开始到结束短暂的点点滴滴,清晰如昨。

他们在午夜空旷的马路中央亲吻,放肆而热烈。灯蛾盘旋汽车鸣笛,齐佑禹拖了恩珞的手影子烙在汽车的窗玻璃上华美一闪而逝。

六月仲夏烈日炎炎,恩珞缠着齐佑禹爬山。碧云天芳草地,齐佑禹指天发誓,彼此要这样牵手到老。少年不识愁滋味,承诺是最奢侈的挥霍。

倒是恩珞这样的大女子堪不破,心心念念忘不掉。快乐成了泥,显而易见,忧伤却是深埋其中的种,齐佑禹终究得发芽。

镜娆看不过,她说你家那小孩生得肌白如玉却始终是个绣花枕头,你何苦。洛衣也帮腔,18岁的高中生又是半个小混混,怎配得上林家的公主,情之何物,他兴许都说不清楚。予璨想自己也是齐佑禹这般年纪初尝情,只是葛玄同坚决她却决绝。而如今恩珞藕虽断了丝还连,换齐佑禹做了那无情之人。世间万般,莫不是真有宿命一说,好似一场你来我往的轮回。

讨论得起劲,楼下汽笛长一声短一声地响。众人皆知这是安甫沅的暗号,挤到阳台上,果然见小小的银灰色甲壳虫泊在树阴下。镜娆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往楼下跑,恩珞打开电脑将音响拧到最大,洛衣哼着小曲开始假扮洗衣机,予璨还在想葛玄同,对着杂乱的抽屉愣了三秒又三秒。

5

洛衣说,莫怪这世间情爱俗不可耐,怪只怪咱家薛姑娘生错了时代。她若早生十年,与安甫沅必是旁人羡煞的一对,偏偏这年龄的差距一出来,倒显得你是傍大款的轻佻女子了。

镜娆冷着眉,一副极尽妖娆的姿态。真要是傍大款起码也得傍个开宝马的主,他安甫沅区区一辆甲壳虫,顶多给我塞牙缝。

嘴里逞强,镜娆却也不乏担心。闲言碎语戕害了一个阮玲玉,自己即使不如她那般星光熠熠万众瞩目,但事情若真传到父母耳朵里,必定好一番折腾。偏偏,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她薛镜娆又是侍奉爱情的女子,一个安甫沅,叫她拿得起放不下,纵闭着眼睛能预见千难万险,安甫沅温柔的眉眼一出现,镜娆便繁华盛开恰似那水莲花无限娇羞。她总说,穿肠毒药亦有方可解,安甫沅走了便再不能回。

予璨竖着拇指支持,想自己若是能像镜娆这般勇敢,便不必因为一场不能释怀的情感而自困了花样的年华。所谓户对门当,数千年的魔爪一路延伸过来,竟还是拉了桀骜的白予璨殉葬。她除了自嘲,再无法更好地治疗。

夜深的时候四个女生都爱灭了灯蜷在被窝里闲话。从罗大佑的歌到TVB的剧,从学前班的可可香干到三年级的大白兔,最后是高中时代的怡口莲。黑夜沉沉,她们满心欢喜,恩珞撑着她五音不全的嗓子开始唱歌,然后三个人都跟着轻轻地和,调子跑得老远她们也快乐得像春天。

有一回,是洛衣的眼泪最先下来,她说我多想一辈子不与你们分开。瞬息,沉默是浓稠的哀伤覆盖了彼此望不见的年轻容颜。恩珞想缓解,说我们即使有天分开,也要继续彼此相亲相爱,哪晓得话音一落自己也随之哭了出来。

青春是糖,甜到哀伤。

6

清明时节雨纷纷,湿漉漉的长街断了洛衣等爱的魂。原以为自己可以伟大得将委屈和血吞,也不打扰他静好的生活。两百天过去洛衣终于发现爱是要有回音的,且不论好坏。

可杨慕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爱情。他的声音像蚂蚁那样卑微,心怀歉疚。他是有心议和的战俘,假扮鱼肉,洛衣是刀俎。

那么,那么杨慕,请你,吻我。

洛衣仰着她被刘海遮住半边的脸,神色桀骜着也难掩眉目间的可怜。没有仙女助阵的灰姑娘,倾其一心只等王子眷顾一场。

杨慕从了,洛衣连睫毛都在颤抖。她未想,嘴唇与嘴唇的接触,会是如此灼烫。她的动作僵硬,慌乱,像笨拙的小鹿。稍后她眼眶红红地走在落雨的长街,寒风瑟瑟,吹灭了杨慕赠她的温度,她整个身子冰凉入骨。

洛衣在21岁走失了她的初吻,连同她荒唐歉收的爱情。卑微而没有自己。她不过是他的乞丐,为着他唇齿间遗留的残羹剩菜。饮鸩止渴。画饼充饥。

长发被风吹乱,洛衣盯着似要破灭的路灯很艰涩地笑。她想这样也好,她再不必因为说自己21岁了还没有接吻的经历而被人家疑为故作的清纯了。

她爱他,他便吻她,这并不过分。

那以后再在校园里遇见,杨慕从容似泰山,丢洛衣拖着落寞的尾巴踽踽独行。还有几次正巧见杨慕拉着女朋友的手,似呵护一件吹弹得破的陶瓷,洛衣闻到迎面的栀子清香,鼻子像过敏一般发酸,她低了头,将缱绻绝望的眼波低入尘埃。

她自我开解,说这样的男生也是好的,没有效法陈世美,终究是自己福缘浅薄,权当前世看他不够,才换来今生的一次错过。她俨然走火入魔。

7

镜娆穿着安甫沅为她新买的Betu连身裙在宿舍晃悠,返春的寒气未过,她的膀子都能隐约见着鸡皮疙瘩。但神色仍是得意。

恩珞当她透明,早知这薛小姐凤眼薄唇说话不留情面,一屋子的人熟了也便习惯,惟有她这拜金拜得可以的举止言行都叫大家看不过眼避让三分。

稍后洛衣回来,面有难色,她望着镜娆说镜妩在楼下,安甫沅也在。镜娆倏地就屏了呼吸。匆匆下楼,镜娆看见镜妩睥睨她的眼神,颧骨上的那一颗黑痣,刺得她心慌。

镜妩将手里的袋子递到镜娆面前,说,妈妈知道你这季节爱长红疙瘩,记得拿这些药草泡了水洗澡。说完,转身便走。镜娆喊她也不理,步子反倒加快。安甫沅上来,他嬉皮笑脸地说我把她当成是你了,你也不告诉我你有个孪生的妹妹,我差点就要拉她的手。

清清脆脆啪地一声响,镜娆纤细的五指印烙在安甫沅粗糙的脸上。剑拔弩张的阵势,吓坏了在楼上张望的洛衣和恩珞。幸得安甫沅只是拂袖而去,镜娆垂着右手双肩颤抖,到最后蹲下身子伏在膝盖上嘤嘤哭泣起来。

晚间安甫沅打来电话,镜娆仍是哽咽,她说镜妩肯定告诉妈妈了,安甫沅,安甫沅,你说怎么办。安甫沅心底也憋气,听筒里隐隐可传出他的低吼,我们若是再这样下去,必不会有将来。

都想劝,却都觉得无非是分或者合,难以抉择。感情的事,真要到了关键位置上,外人是插不上口的。更何况,除了予璨,洛衣她们对安甫沅都是戴了有色眼镜在观赏,不想为他说诸多的好话,亦不能再雪上加霜,索性置若罔闻,剩镜娆独自抽泣了半夜又叹息了半夜,天明才睡去。

8

忐忑两天,暂时相安。家里没有电话过来,母亲亦没有到学校来找镜娆。稍稍绷紧的神经总算能松弛些。一到周末,镜娆便拖了恩珞陪她去镜妩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