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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21)

可是,李业,我最想听到的称呼,不是苹儿,是梅儿。

除了他,无人能给。

而那个时候,安史之乱已平息。李隆基从蜀中返长安,卸下朝政,被尊为太上皇,一直闲居兴庆宫。我常常梦见他,如我这般消瘦,苍老。我常梦见我们相拥而泣。

而那个时候,我是李业的妻子,隐居乡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我仍心心念念我的长安,我的皇城,我的阳东宫,可我不忍心辜负了李业。

而那个时候,李业又何尝不明白。

他说,我再是不愿放手,却终究要放。他说,我已向宫里的人报告了你的行踪,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

这些年,也够了。

我泣不成声,拉着他的手。可是,这一次,我辜负了一生的男子,坚决地,送我走出了这片山林。

一树一树的梅花,开至荼蘼。

当我再次看到李隆基,从他满眼的泪光里,我看到疲惫的自己。他的鬓角生出华发。而我,额上有隐约的皱纹。

他问,你,还好吗?

我点头。

他仰面望着苍蓝的天,开始吟诵当年我呈给他的《楼东赋》。他说,你可还记得?当年,为了你这一阙赋词,我忧伤萦积于怀,杨妃看我愁眉不展,说你惑乱君心,要治你的罪,我为了替你开脱,只好说,这样不知所云的词赋,岂能扰乱堂堂一国之君。梅儿,那时,我已经知错。你能否原谅我?

我想说,是的,可以,却发现,眼前的人事忽然淡去了色彩。白玉笛,惊鸿舞,楼东赋,还有,他的梅儿,都不过尔尔了。

终于明白,原来,这乱世的风波,给我们的是一场疏离又残破的结局。

我咳嗽几声,锦帕里留下几点殷红。李隆基心疼地凝神看着我,我淡笑,这已经是我开始咳血的第三个月了。

我的身和心,一直都在提醒我,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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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遇上了,忘不掉,如何证明我爱你

暖苏的手指,噼里啪啦地落在键盘上,她觉得自己如纤巧的织娘。

门缝里塞进一张宣传单,呼啦啦地在地板上滑行了半米。暖苏循声就望见白纸黑字赫然地写着“圣诞狂欢夜”。

近日白昼暖阳,没有寒冷的迹象。她以为可以蒙混,勒令自己不相思。

其实忐忑,明明无处不相思。

那男子,唤做杜茗桀。粗略计算,暖苏闭了眼已是在梦里见过他不下十次。或亲切或冷漠,或是风雨暗夜,或是明明白昼。杜茗桀永远带着他迷人的微笑,胜似衣袂飘飘的白衣侠士。由始至终,叫暖苏挪不开视线,如坠万丈的深渊。

可这杜茗桀偏不溺好。将暖苏水汪汪的眼眸看做枯井,将她暗涌的缱绻视为风平浪静。任是女子云鬓香腮,明眸善睐,他亦辜负得潇洒。

有一回,暖苏稍稍入眠,便又看见杜茗桀,眼眸深邃叫人不可近探。他柔情万千地与暖苏说话,他说苏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就带你去远行。

杜茗桀。他说带我去远行。去远行。暖苏呢喃。眼皮如有针线在缝合,舍不得张开。继而淅淅沥沥在梦里哭出声来。醒的时候枕巾尚湿润。杜茗桀却已然无踪无影。

骄傲的公主,失去王子的眷顾,万金珠宝亦只能是白开水般寡淡,生活索然无味。暖苏只觉寂寞到深处。她未想,自己久不言爱的石头心,竟能为杜茗桀化做风月化做水,柔软如绸缎,裹在身上好好坏坏都入骨三分。

暖苏约杜茗桀过圣诞,这样天作之合的日子,时下男女,谁舍得放过。哪晓得邀请涵尚未出手就得了个闭门羹,杜茗桀说我平安夜和哥们去泡吧,你怎么安排?明摆着是在额头刻下“我已有约,切勿骚扰”的字样,叫暖苏僵硬到了心肝脾肺肾,肠子都打结,仿佛动辄重伤。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暖苏在寝室,拧开水龙头,泪珠如水,串联着哗啦啦落下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杜茗桀明晃晃的拒绝之意,都将暖苏的心伤了个无底。

有爱情的女子,姑且不论两相悦还是单相思,终归会比以往脆弱许多。像住进温室的花朵,受不得风吹草动,否则就是双丝网千千结,活脱脱的林黛玉了。暖苏心知。

但又想从来都是一干男子费力讨好,暖苏第一次对某君青睐有佳,竟得来这般对待。她的一颗公主心,几乎沦为陌上尘,卑微得连自己都不敢相认。

暖苏开始明白自己的弱势,她在进退与否的问题上,赌气地告戒自己要矜持。她就像个孩子,抱着热水袋去教室。她有温暖在手,装作云淡风轻。她自言自语,说杜茗桀,我要把你丢在十丈红尘之外。

谁知,暖苏仅仅遗忘了杜茗桀46个小时又3秒,还不包括睡梦里那些无法自控的时间。

她的王子,她的杜茗桀,就在这场鸡蛋碰石头的遗忘之战中轻易攻城掠地。暖苏举了白旗。

她怕两败俱伤兔死狐悲。

她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怕寂寞化脓忧伤成瘤。

然,她却又清楚。这年月,遇不上是寂寞,遇上了也一样逃不过。

好比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左右都为难,暖苏便只得在平安夜晚于宿舍楼顶看滨江路上破空的烟花,孑然而立。想着她爱的杜茗桀,此时此刻,是怎样陶醉地与酒精为伍。镁光。烟草。春色。他左手的左边,又会不会有如花似玉的女生,目光与之交汇缱绻呢。

杜茗桀,我虽厌恶这样的地方,可是,你若知我愿为你花衣红妆去到那样的环境,你可否还我一些感激的目光,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

证明我爱你,天地为誓,日月为鉴。

二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遇见青梨,是目前为止暖苏的美人生涯里最奇特的插曲,像一出戏。

暖苏对杏子说,我可以用我赖以维生的十根手指头发誓,这段经历,百分百真实地存在于刚刚过去的20世纪。

当时是周末,大街上人潮汹涌。从王府井出来,暖苏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喂,底气十足,冷不防将她吓了一跳。

暖苏回头,看见三十多岁的男子,甲克,西裤,高而瘦削,再平常不过的外表,路线笔直地朝她靠拢。近了,暖苏问,你叫我?男子颇有些尴尬,他说是的,我有些事想找你,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暖苏多番推搪,终拗不过。他说三十分钟,就三十分钟,我不会打扰你。他说话的时候,好比迷路的羔羊一般彷徨,极力要掩饰心中的落魄忧伤,可眉心那一个川字,却像极了渴望救赎的SOS,让暖苏一旦拒绝就会唾弃自己的残忍。

暖苏于是选择在一间西餐厅。那里人多,毕竟她尚不能确定青梨究竟是好是歹。青梨抬手要为暖苏点卡布其诺,暖苏截断,说给我拿铁,谢谢。青梨尴尬地笑,拿铁太苦,我没想到你会爱喝这个。

暖苏沉默,等服务生将咖啡端上桌,她便低了头,不断拿勺子搅动杯里的浓褐色液体。

青梨拿左手握着右手,稍后又用右手去握左手。几多酝酿。然后他问暖苏,我随便找人聊天,你会否觉得荒唐?

暖苏只看他的手,很礼貌地摇头,嘴上说不会,暗地里仍是觉得匪夷。她幻想自己都快成为八点档的女主角。有阴郁的故事,和奇特的遭遇。

杏子对此事的了解,也仅止于此。每每被好奇心挠着痒痒想问暖苏接下去的故事,暖苏便噘着嘴喊她小三八。她说人家信任我,才将事情如数倾吐,我又怎么能当成传说四处宣扬。

杏子扭开可乐的瓶盖,猛喝一口。她鼓着腮帮子问,你总该告诉我,青梨是他的真名还是代号吧。

暖苏觉得诧异,指着杏子的鼻梁尖,小蹄子,平日里哪是个难缠的人,今天怎么听了半个故事,竟然就丢不下了,连人家名字你也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