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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1)(14)

杨慕显得很难舍,想挽留,又不知如何启口,便怅然地说,哦,好,再见。苏然愤慨得心都已经焚烧,灰掉。

她爱他,一个电光火石的霎那,她就知道这些年的努力成了白费。原来真的有电视剧里面的情节,爱情像长江那样长,像黄河那样汹涌,即使断流,也有再续的时候。

可是,可是三年以前的杨慕说对不起,他说,苏苏,对不起,肠子都惭愧得打了结。三年后的今天,他依旧只会说,哦,好,再见。她想他是不爱自己的吧,就当是朋友或邻家的小妹妹,前途未来婚姻幸福,都与他无甚瓜葛。

苏然黯然地来,黯然地走。杨慕在她身后,手悬在半空,想说什么,舌头却结了冰。一段旅行,像悲惨的爱情剧。

苏然回到昆明,依旧过她波澜不惊的生活。冷锋过境,眼看天气秋了,但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一切尚柔和。她想起杨慕,想自己竟然没勇气问他的联系方法,或者其它,神态就越发落寞起来。像不微笑的蒙娜丽莎。

于是,不微笑的蒙娜丽莎在一个周末的清晨听见隔壁闲置已久的空房传出老鼠搬家的声音,她趿拉着拖鞋推开门,看见橙色鲜亮的格子衬衫,以及清澈如水的干净五官。苏然的下巴都要落到地上。她呆若木鸡,直到对面的男生朝她挥手,说,苏然,让我们重新开始。她的脸才恢复原状,有些僵硬地,摆不对姿势地笑。

嗨,杨慕。

苏然的美丽爱情,在一个轮回之久的时间里,颠簸折腾总算得了上天的眷顾,她那么那么爱着的杨慕哥哥,像迷路的小羊,在森林里兜兜转转又回来,回她身边,对他说我发现离开你是我这几年最大的忧伤。

苏然问杨慕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以及,以及我目前的生活状况。杨慕在厨房里一手拿锅铲一手提整壶的酱油,含糊地说你来丽江时候我找你同事打听的呗。苏然呛着油烟笑靥如花,她想她的爱情果真如夜间八点档的主打电视剧一般曲折绵长。

幸好,谁都没有错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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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小说作品集《爱如指间砂》 第十六篇(全书完)

两心痴

文/语笑嫣然

图/林夕

【一】

晓月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风刮得正紧。她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斜襟旗袍,肩上一袭浅粉色镶边的披肩,有手绘的牡丹图案,四角还坠满精致的流苏。她感觉自己纤细的四肢就要被风吹裂,她打了个冷战,抬手叫住了迎面跑来的黄包车。

也许是先前的客人太过匆忙,在黄包车的车座上,还有一叠散乱的报纸。晓月低头的时候,页脚一则白底黑字的寻人启事扣住了她的目光。她将启事的内文反复念了两遍,眉头渐渐锁起来。

“清水河边,西冷桥头。前生之约,泣血为盟。他日重聚,莫失莫忘。”

被寻的是一个男子。姓程。程向岷。

落款处,写着:单懿心。

她不是对方要找的人。但她按照报纸上写明的地址,落荒而去。

她在桥头四下张望,有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有追逐嬉戏的孩童,场面拥挤人声鼎沸。她踮着脚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希望对方可以看见她。这个时候对面的人群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秀,有细长的下巴,唇色暗淡。女子问她,你是程向岷的什么人?

晓月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反问,你又是单懿心的什么人?

女子说,我就是单懿心。

她于是当着对方的面,将报纸撕了个粉碎。面色铁青。她说,程向岷和单懿心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去世,请你尊重死者。

女子的面色忽然僵硬,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她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也姓程,我叫程晓月。

很多人都知道,附近的海域在十八年前曾受到一场罕见的风暴侵袭。船只都被吞没,人员无一生还。而单懿心,和她的丈夫程向岷,正是在这场浩劫中不幸罹难。留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由懿心的母亲刘氏代为抚养。

所以,见到那个自称单懿心的女子,既痛,又怒,声色俱厉地告诉对方,我叫程晓月。

单懿心是我的母亲。

虽然趾高气扬,好象拆穿了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却还是耿耿于怀,似有莫名的隐忧。

【二】

每次经过瑞丰银楼的门口,并非刻意,却总是忍不住偷眼望进去。那个穿长衫的男子,光鲜笔挺,有时与人笑着说话,有时埋头清点帐簿,怎么也不似她,身在一处,心在一处。

关于她的那点少女心事,对方是知道的。她在十岁那年就把爱情端上了台面,说,我程晓月喜欢罗少陵,天地为证。

至于罗少陵,晓月以为,他也是和她一样的。

她在风疏云淡的夜晚,花前,月下,羞答答地埋头搓着衣角。她说少陵,你到我家去提亲可好?她向来将女子的矜持摆到最末,爱情与罗少陵并重,如呼吸般生生不息。

那几日,晓月的面上泛起红光,眉间疏朗,逢人就是轻浅的笑。一种她认为很适合罗家少奶奶的笑。

可是她那样一日三秋地等,那边厢也迟迟不见动静。最后还让她在戏院门口撞破了个中情由。

那时候的少陵,笑容是讨好的甚至谦卑的。是晓月从来不曾享有的待遇。她的耳朵烫得几乎燃烧起来。心却突然没了温度。

少陵身边的女子,姓穆,单名一个湘字。无论家世背景,还是模样气质,那女子都是逊色的。况且,少陵明知她的心意,却还是狠心伤她。难道撇开所有外在的优势,自己就一钱不值了么?她左右都想不明白,砸了客厅里所有的花瓶,陶瓷就像地板的眼泪,零星散碎。

预示着所有的暧昧都作废。

其实,所谓的暧昧,不过是自己将玻璃错当成了珍珠。她恍然大悟地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从楼上下来。看着她哭。她后来絮絮地对外婆说一些话,讲明她哭的原因,特别强调,罗少陵辜负了她。

外婆语重心常,安慰她,罗少陵不选你,是他有眼无珠。

但晓月到底还是不服输的女子,隔天便去了罗家。少陵不在,下人说他和穆小姐游湖去了。她于是转身就拦了一辆黄包车,往湖边赶。

一路都是喧嚣。

看到少陵的时候,她的眼神可谓怨毒。少陵喊她,她不应,就像一只幽灵,僵硬地站在桉树底下。

穆湘好奇,拉着少陵走过来要看个究竟。晓月却忽然对她笑,树的阴影覆盖了她的眼睛,看上去很诡异。穆湘觉得心里发毛,抓紧了少陵的手。

晓月问他,少陵,你不是说你天生忌水的么?

穆湘抢白,她说少陵只是陪我来湖边走走,不沾水的。

晓月眉头一紧,再问,少陵,你明天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好吗?外婆说她很久没有看见你了。

仍是穆湘回答,她说明天我爹生日,少陵是要去我家的。

少陵,你那天为什么不来提亲?这一次她说完立刻就用手指着穆湘,你再说话,当心我撕烂你的嘴。而沉默了两轮的少陵也不得不开口,他说晓月你不能这样没有礼貌。

她冷笑,还是问,你不来提亲,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其实,前后两句问话都有同样的意思。她说出来,不求解开心中的疑团,因为她心中早就一片澄明。知道自己不被爱。她求的只是更多一次的伤害,好让自己的楚楚可怜,在爱人面前表现得入木三分。让他愧疚,让他心疼,甚至让他生出悔意来。

她已走投无路。惟有心存侥幸。

少陵却并未配合。沉痛地点头,说,晓月,是我辜负了你。

晓月呆滞地盯着面前的男女,忽然扑过去扯断了穆湘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噼里啪啦。那些象牙白的珠子,和穆湘一起倒在地上,而她则被少陵推开,额头撞到树干,擦破了皮。她忍着痛,把手里剩下的几颗珍珠向少陵砸去,哭喊着说,这项链是我陪你买的,我以为你会送给我。少陵,你应该把它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