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78)

林望轻轻笑起来，“有时候，你为别人的好，你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我，我当时是真的着急走，所以才抢着喝的。”

“那我问你，如果我是个非常能喝酒的人，千杯不醉，你还会抢着喝吗？”

“……如果你比我还能喝，自然是你解决了。”

“所以说嘛……”林望说到这里，真的很想把她抱进怀里，“你知道我不能喝，所以不假思索就替我喝了。”

“怎么听你一解释，我这个人好像还挺不错似的。”

林望失笑，他看着沙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心里，她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心尖子眼珠子。虽然这些词都是老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说出来的，但他觉得一点没错。

“可是我总觉得，我在不停地犯错，不停地连累别人，就连小荷和小蜓……是我对他们说，大厦旁边的小巷里有好吃的烧烤……我如果没有告诉他们……”

今天是小荷和小蜓的头七。

沙棠转头看向外面，月光下的远山在泪水中变得模糊不清。

林望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有些伤痛，无法用言语去治疗。

过了一会儿，沙棠擦干泪水，转回头来，“挺晚的了，我们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交接工作呢。”

林望默默点头，回头看了看那张大大的棉花床。

“你睡吧，我去别处。”

“你还有别的瓶子吗？”

“……我回家吧。”

“哪吒不是不让咱们回去吗？你知道他们俩现在什么情况？也许还在不停地吵架。”

“……我去楼下看看还有没有客房。”

沙棠看了看手机，“现在半夜两点了。你要把服务员吵起来吗？”

“……卖场里还有瓶子，我可以……”

“你非得走吗？”

林望看着沙棠不说话。

沙棠指了指床，“那么大，咱们俩中间可以睡两个人了。”

林望看着沙棠不说话。

沙棠说：“要不你睡床，我睡地上。”

林望看着沙棠，还是不说话。

沙棠说：“我不想一个人，今天晚上。”

真是喝多了吧，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即便在苦海三千年，她也若无其事地过来了。

只是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她想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躺在最左边，一个人躺在最右边。他们本来都背对着对方，可是不约而同地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面。

沙棠说：“你转过去。”

林望说：“你转过去。”

沙棠说：“不，你转。”

于是林望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看着林望的背影，沙棠立刻觉得安全了，不被人看到的感觉，真好。

“林先生。”

“嗯。”

“我如果叫你名字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尊重你？”

“不会。”

“我以后叫你名字了？”

“哦。”

“晚安……林望。”

“晚安，小棠。”

……

后半夜的风，越来越凉。林望半睡半醒间施法，封印了蛋壳木屋，虫鸣声，溪水声，连带着帷幔被夜风吹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他翻个身，朦胧间看到沙棠的睡颜，安静的像是商场橱窗里卖的娃娃。他帮她拉了拉被子，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渴望已久的美梦。

……

早晨，沙棠醒来，一条腿搭在林望的身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头顶的月亮灯已经熄灭，蛋壳木屋笼罩在朦胧的暗光中。

暗光之外是茂密的深林，静谧无声。

她不敢动，斜着眼睛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把腿抬起来，收回，落下。她坐起身，掀开棉花被，光脚下地，惦着脚尖向蛋壳边缘的沙发走去。

躺在床上的林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她的背影，偷偷松了口气。

沙棠坐到沙发边上的地上，看向不远处棉花床上人，仔细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喝酒以前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喝了那瓶酒以后发生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超速酒驾……被罚……她还有点印象，只是，为什么她会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她沉思了很久，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这怎么办？以后……

林望在床上假装翻了半个身，揉揉眼睛，坐起来，“天亮了啊，几点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沙棠，还是在没话找话。

沙棠忙不迭地找手机，却发现手机掉在棉花床的边上，她跑过去捡起来，“八点半多了。”

林望赶紧站起来，“太晚了，我得赶紧出去，今天要交代的事情有很多。”

“哦。”沙棠看着他，站着不动。

林望虽然说了着急要走的话，却还是站着不动，“你自己，没关系吧？”